第6章：碧都重逢（上）

楚府位于南平国京城碧都，楚淮寒的父亲乃当朝首辅楚致远。江湖中人只知楚淮寒出身楚天盟，却无人知晓他原是京都首辅的长公子。

楚淮寒十岁拜入楚天盟，至今已十个年头。除去闭关练功足不下山的头几年，后来的他虽然追着五毒教徒满江湖跑，却从来没回过一趟家。非是他与亲人感情疏远，只是自母亲过世，芝姨进门之后，家里气氛变得令他接受不了，从小芝姨就对他特别好，只是年少时的他完全无法接受一向疼他的芝姨竟然取代了母亲地位，他无法面对，也不想令父亲为难，所以向父亲提出要离家历练。

待顾景锋等人在天子街的清风客栈安顿好后，楚淮寒转身便出了客栈，心事重重地往家而去。

这是他自入楚天盟以来第一次返家。

从双脚踏入碧都城门开始，他不止一次地想转身离开。十年未回，他害怕回去见到的会是父亲带着谴责的目光，又或者是二娘惊愕的不知所措。

也许他应该回清风客栈，待做好心里准备再回去……

心绪翻转之下，楚淮寒突然觉得心绞如刀割，又像是被万千虫蚁撕咬一般，他脸色渐渐发白，脚步虚晃，终于在一家门庭若市的店前无力倒下，将来往行人吓得纷纷走避，却仍有些好事之人忍不住围上前查看。

“哎哎！这人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倒了？”

“看他这么痛苦，莫不是得了什么疾病吧？”

“有病？呀！会不会是来找琉璃姑娘求医的？”

……

楚淮寒紧了紧手中的青锋剑，在围观人群中咬牙爬了起来，未站稳之际又是一晃，眼看就要再次倒下，却教人群中奔出来一个绿衣姑娘搀扶住，只听她清脆细嗓担忧道：

“公子，不妨到馆内歇歇，我帮你瞧瞧吧。”

楚淮寒费力睁眼，侧头看了过云。

扶着他的绿衣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生就一张清秀温婉的小脸，细腻白皙的肌肤，玉颜带着满满的担忧，清澈如幽泉的水眸映着他苍白的脸色，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眼熟。

他微掀嘴角短笑了一下，用手中长剑支地站直了身子。

“多谢姑娘，在下无碍。”

绿衣姑娘却并未放开他，扶着他的小手挪至他手腕处，细细把了一会儿，黑眸染上些许的惊讶，又抬眼看向他白得不像话的脸，“公子，你内息紊乱，似是中毒了，入馆让我细瞧可好？你这个样子不出十步就会倒地不起了，不管有什么急事，先顾好身子要紧啊。”

“姑娘懂医？”他讶异了。

“略懂。”她微微笑了一下，扶着他转过身，指了指眼前的医馆，“我叫琉璃，这是我开的小医馆，公子放心在这儿休养一阵，待我看看你的毒是否能解，好吗？”

楚淮寒一听她自报名字却是愕然地睁了睁眼，原本正要抬脚随她进馆，这会儿却怎么也走不动了。

“公子？”

“琉璃……姑娘是否姓萧？”他有些涩然地开口。

琉璃讶异地看着他，“公子怎知？”须知她虽在此开了家医馆，但人人只知她叫琉璃，却无人知晓她的本姓，眼前人却是如何得知？

“我是楚淮寒。”他说完，垂下了心绪重重的眸子，握剑的手紧得都泛白了。

琉璃呆呆地看着他，“楚……淮寒？淮寒哥？”视线定在他脸上，隐约还能找到小时候的影子，她惊喜地笑开了颜，“真的是淮寒哥？你回来了？楚伯伯知道吗？”突然想到他的身体，琉璃话锋一转，又追问道：“你身上的毒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吗？”

楚淮寒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地跟她一起走进琉璃馆。

琉璃馆并不大，店辅分前后堂，前堂整齐地摆了几张桌椅，此时已是人满为患，再过去是一个小型柜台，柜台后方一整排药柜，有个青衣小俾正在拣药。

在一屋子人或惊讶或疑惑或好奇地目光下，琉璃径自扶着楚淮寒绕过柜台往后堂而去。“淮寒哥，你暂且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帮你看看，等你好点我们再回家，好吗？”

后堂与前堂仅由一帘素色轻纱阻隔，空间并不大，两边都放着简单的卧塌，约莫有六方，看得出来是给病人临时休养用的，此时除去最里面靠墙的卧塌显得有些乱外，其他的都非常整洁。

楚淮寒看了一眼那凌乱的薄被，“有人？”

“咦？”琉璃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轻呼了一声，“她走了？”将楚淮寒扶到一张卧塌上坐下后，她往外走去，楚淮寒能听见她在前厅与小俾的声音。

“梨儿，后堂那位姑娘呢？”

“在后面休息呢！我刚出来之前还见到她正睡得熟。”

“我没看到人啊，不会是走了吧？她的伤还没好全呢。”

“走就走了吧小姐，那姑娘很不好相处呢，小姐好心救她，她连张好脸都不给，太不识好歹。”

“梨儿，不可随意毁谤别人……”

……

内堂的楚淮寒微微笑了一下，琉璃从小就是个爱管闲事的，好在她自己主意正，昕叔也惯着她，由得她一介女流跟着人家学医，这家医馆只怕开了不短的时间了。

正要俯身躺下，游移的视线却突然落在那方塌上的一抹红，他怔了一下，整个人险些跳起来了，脚步凌乱地奔了过去，探手将那方红丝帕拾回手上。

这是……这是天音的丝帕！

“琉璃！琉璃！”他慌乱地大喊。

前厅的琉璃急忙跑了进来，见他脸色惨白眼眶却红着，手里拿着姑娘家的丝帕，看她进来忙迎了过来抓着她的双肩急问：“琉璃！你救的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身型如何？是否身穿红色衣裙？脸上带着丝巾？你刚说她受伤未愈，她伤哪了？很严重吗？她现在在何处？”

琉璃一脸惊吓，但见他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忙答道：“淮寒哥认识她？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昨日我上东郊山里采药时见她受伤昏迷，便将她带回来了。”

昨天？

他与天音分开那天，她被师父和师叔围攻，隔天他北上回京，途中花了两日。也就是说，天音与师父他们分开便往京城来了，但她为何会受伤，师叔明明说她毫发无伤地逃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