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事不过三

苏乔完全不能理解：“可是，我了解过，你的技术很好，年纪也刚刚好，不参加这次的赛季实在是太可惜了。我哥哥的俱乐部还在招人，待遇不比同等级的俱乐部差，训练场地就在你那天去的体育馆负一层，条件很好的……”

然而，在池子萧的耳中，苏乔的声音快速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他那位前经纪人扭曲的嘴脸。

“这个俱乐部的条件当然比不上你之前的，但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也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不然你难道真要接受禁赛的惩罚吗？你这样的运动员，禁赛一年，谁还会要你啊？哈哈哈哈……”

苏乔柔软的语音和记忆中宛如诅咒一般的劝说混杂在一起，池子萧必须用力握紧双手，才能不当场失态，但原本还算平和的声音已经透出了明显的厌恶：“我说，我、不、需、要！请你离开！”

苏乔再次被打断了话，还是被这么粗暴的方式打断的，她呆愣愣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对上池子萧烦躁的神情，又是生气又是委屈，一跺脚，真的转身跑了。

池子萧沉默片刻，慢慢走过去关上房门，靠在房门上，耳边轰鸣，苏乔的劝说和他狼狈归国前昔日队友的指指点点，处理伤口都纹丝未变的神情忽然变得苍白无比，他用后背用力抵着大门，却还是控制不住身体下滑，如同他当年坠入的那场噩梦，永远都不可能逃脱，也不可能改变，谁都帮不了他。

苏乔第二天到光翼体育俱乐部履行陪练职责的时候，明显心情败坏，分分钟把妄图对她开屏的某男性青年打得落花流水、全程撅着屁股满场地接球，那姿态，可以说是非常彪悍了。

苏木路过场边，实在看不下去自家妹妹这么败坏他这个俱乐部的名声，连忙换了个网球陪练上去。

苏乔从场上下来，边轻轻调整网球拍，边皱着鼻子道：“哥，我不高——啊！”

苏木被她这一声短促的尖叫给吓了一跳，还没说话，就被苏乔一把薅住肩膀、半强迫地转了个身，然后他就明白了。

在一群来运动的普罗大众中，池子萧高挑劲瘦的身材堪称鹤立鸡群，哪怕人家依旧穿得毫无特色，也不妨碍自家妹妹，嗯，还有他这个直男，一眼就从人群中把他认出来。

苏木看着躲在自己背后的自家妹妹，有些好笑：“躲什么呀？你不是一直都想着要招揽人家吗？”

苏乔想着这个讨厌鬼昨天晚上是怎么应对自己的劝说的，心中就有气，被自家哥哥问了也不回答，用力“哼”了一声，饶了大半个体育场，全完避开池子萧的视线，才跑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苏乔在陪练办公室中吃了整整两罐薯片，才觉得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可以再去直面池子萧这个大坏蛋了，才挺着小胸脯出门去了。

苏乔出去一看，在羽毛球场馆这边，苏木竟然和池子萧对上了，苏乔属于那种对羽毛球竞技能看懂但无能下场的解说型人才，站在场边一直看到两人准备换场，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开始激荡起来。

池子萧的技术优缺点十分明显，他明显属于爆发型选手，攻击性极强，尤其是网上扣杀的时速惊人，虽然控场能力不足，但这在早期比赛中这并不算太大的弱点，因为他的大部分对手光是应对他如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都已经精疲力尽了，哪里还能组织有效反击？

池子萧和苏木换场完毕，池子萧准备发球，苏乔连忙冲上去，一把收缴了自家哥哥的球拍和羽毛球，严肃道：“不准再打了，你们两个伤号切磋一下就好了，还想真的玩儿命不成？”

苏木有些无奈：“我的右脚那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哥哥难得遇见这么一个对手，你就让我打个尽兴吧。”

苏乔紧紧抱着羽毛球拍不给他，转身瞪着还站在网前的池子萧，凶巴巴地叫道：“喂！你怎么不说话？！膝盖上的伤裂开了吗？”

到和苏木对战之前，池子萧的心情都十分糟糕，但这么高质量的一场比赛下来，他心中的郁气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面对苏乔一脸“我超凶”的表情，意外的并没有什么讨厌的情绪，淡淡地应了一句：“伤口没事。”

苏乔哼了一声，拉着自家哥哥不让走，一边瞪着池子萧：“爽了吧？同等级对手之间的比赛是不是比你随便找个什么人对打要爽得多呀？你以为你每天都能和我哥对打吗？我告诉你，我哥不是陪练，你今天打这一场你赚到了我告诉你！”

苏木的羽毛球拍被收缴了，只能让出自己这半边场地，苏乔见有人过来和池子萧约赛，又是气恼又是着急：“池子萧！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你以后还想不想有这么好的对打体验了？！”还不赶快过来，磨磨蹭蹭的是想打架吗？！

苏乔生气的样子，和他高中时养着的一只英短一模一样，池子萧难得心软，拒绝了别人的约赛，也跟着苏木和苏乔走到场边来。

“这还差不多。”苏乔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一些，但还是保持着恼怒的状态，“喂，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苏木看着一紧张就开始炸毛的妹妹，心中真的是很无奈的，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为什么今天对上池子萧，她就要发疯啊？

拍了拍自家妹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着急，苏木看着池子萧，温和道：“虽然你已经拒绝我两次了，但事不过三嘛，我最后再问一遍好了。你好，我是这个体育俱乐部的老板，但同时我还组了一个职业的羽毛球队，叫光翼羽毛球俱乐部，训练场就在地下一楼，你要去看看吗？”

池子萧看看苏乔，再看看苏木，忽然问了一句：“他们的技术都像你这么好吗？”

苏木笑了笑，笑容中有些苦涩：“我的技术算不上是最好的。”

池子萧不明所以，苏乔却十分心疼地看着自家哥哥，要不是他右腿脚踝的旧伤，她哥的技术应该是全队最好的！

在没有遇见苏木之前，池子萧以为自己会慢慢放下羽毛球拍，走上父母离世之前为他规划好的道路，但是遇见苏木之后，池子萧发现自己做不到。

体育竞技的魅力，就在于它永远给人青春的联想和万众瞩目的荣耀，让置身其中的人热血沸腾。对于池子萧来说，手握羽毛球拍所带来的掌控感和力量感，给了他有能力对抗命运的错觉，那种棋逢对手的酣畅淋漓，哪怕只是一场比赛的时间，也让他脱离了折磨了他近一年的孤独和颓废——就为了这个，他也离不开羽毛球了。

池子萧沉默了许久，久到苏木和苏乔都以为他会再次拒绝的地步，以至于他最后点头的时候，苏乔激动得差点欢呼出声——当然，只是差点，毕竟在这个讨厌鬼道歉之前，她是绝对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