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不信任你

汤山听到声音，回头关切地问我，“小兄弟，你还好吧？”

我躬着腰，右手伸到背后对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我没事。

　　周围的几个顾客向我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第一个说：“这家伙恐怕是第一次来这里。看他呕吐的模样，还真是难看。”

　　第二个说：“屎黄金的味道干脆、酥烂，我最喜欢吃了。没吃过的人，那是没口福。”

　　第三个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逛吧，不然，摊主要收摊了。等会儿我买只猫，你们上我家去，咱们喝点小酒。”

　　......

　　独眼老太婆冷冷地瞪着我，然后她问汤山，“你们还要买吗？”

　　汤山满脸尴尬，但还是点头说：“买，当然要买。”

　　我没有理会汤山，找了一块没有摊位的地方靠着弧形墙坐了下来。我闭着眼睛尽可能的不让自己去想那些肮脏的东西。

　　几分钟后，我才睁开眼睛。睁开眼后，我发现汤山已经过来了。

　　他站在距离我一米远的地方，正津津有味地吃着屎黄金。那种硬撅撅的段状物在他的嘴里面被牙齿嚼碎，被唾液融化，然后顺着口腔滑进肠道。

　　汤山的表情很享受。还好，这次我没吐出来。不过胃中已无物。见我睁开眼，汤山笑着把手中的纸包向我伸过来，他扬着脖子，说：“来，小兄弟，吃一口，尝尝味道。”

　　我赶忙摆手，就好像我不吃“屎黄金”，汤山会把屎塞进我嘴里一样。

　　我看过一本书，里面就曾提及过有人把屎炸成金黄色。当时我还以为那是作者虚构出来的东西。现在想来恐怕那位作者来过这里，或者类似的地方，他也可能吃过屎黄金。

　　下水道这边没人再注意我了。

　　我开始审视起这座搭建在下水道里的地下市场。这里拉了很多盏电灯。这里的地面很干燥，没有污物，也没有蚊虫。这里的空气很流通，应该有通风的地方。这里的顾客现在不多，几十个人而已。但这几十个人很可能就生活在你家的对面，或者周边。他们是这里的常客。

　　屎黄金进了汤山的肚子。

　　汤山吧唧着嘴巴，意犹未尽地瞟了眼独眼老太婆的铁锅。

　　我站起身来，面朝汤山，我对他说：“对不起，我想离开这里。”

　　汤山没想到我反应会这么大。他说：“小兄弟，这里是个好地方，你应该在这里吃点东西。只要你适应了这里，我相信你会爱上这里的。”

　　爱上这里？

　　我不可能欺骗自己。这里的环境，这里的人，这里的“食物”，都让我觉得恶心。

　　我摇着头说：“不可能，我不愿意待在这里。”我转身欲走，但汤山却上前一步拽住了我的胳膊。

　　他盯着我的眼睛，低声问我：“那你会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吗？”

　　我不知道汤山是什么意思。我没有回答。

　　汤山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沉声对我说：“我希望你不要做傻事。你要是把这里的事情公布出去，或者告诉警察，那这里会被直接取缔的。而且我是你的引路人，我也脱不了干系。”

　　我摇头说：“不会的，我不会告诉别人。”

　　说完我甩开汤山的手，就向着刚刚来时的下水道口走去。

　　整个下水道很长，很多井盖都通往这里。不过我觉得从刚才进入的地方离开这里，是最安全的。汤山在我后面叫我，“喂！小兄弟，你等等，我要买只猫，你得借我点钱......”

　　我说为啥汤山先前对我那么热络，原来是想向我借钱。我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

　　走到入口的时候，我注意到那个刘老头正坐在一张黑皮沙发上用竹签剔着牙齿。黑皮沙发紧挨着梯子。瞧见我，刘老头满脸不快地说：“怎么？这么快就买完东西了吗？”

　　我不吭声。

　　刘老头裂嘴冷笑着，又说：“对了，我忘了，你是一个哑巴。”

　　我不吭声。

　　刘老头可能是觉得无趣，就问我，“那你是打算上去喽？”

　　我点了点头。

　　刘老头没再多言，随后让出了位置，说：“好啦，你从这里上去吧......算算收摊的时间也快要到了，现在你离开倒是免得待会儿拥挤。”

　　我顺着梯子向上爬去。爬到最顶上的时候，下面的刘老头提醒说：“上面的盖子很重，不过用力推还是能推开的。”

　　我尝试着用力推了推盖子。盖子的确很重，不过还是被我推开了。我没有迟疑，快速向上爬，从盖子里面钻了出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就好像害怕有人从后面扯住我的双腿把我拖下去一样。

　　上去前，我听见了刘老头最后的声音。他说：“这小子上去的速度倒是不赖。”

　　“砰！”我把下水道的盖子移回到了原位，把这个入口盖得死死的。做完这一切，我感觉我浑身都要虚脱了一样。

　　我口中呼出了一口热气，可胸口还是觉得有些气闷。

　　怎么会有这种地方？为啥会有这种地方？我知道这个地方我不会再来了。慢慢地从地上起身，我走出了仓库。

　　我知道张江在这里买了猫，但我后悔了，我真不该跟着那个汤山进到这个下水道里面。那里是另一个世界。

　　我胃中已经没了食物，吐得干净，但我不饿，现在我一想到“吃”这个字，就觉得恶心。我走过巷路，走过街路，穿过楼区，我终于快要到家了。

　　不过就在我快要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却发现我身后竟然跟着一个人。

　　小区的路灯没有照到他。他站在黑暗中。我警惕地盯着那道黑影，喝声问：“你是谁？”

　　那人没有说话。他仍旧站在黑暗中。

　　我不能留在楼下了，我必须要回到我的家，那里才是最为安全的地方。我加快脚步向着四单元走去。

　　那人又跟了上来。我不想让他接近我。他就像个幽灵。

　　我吓唬他说：“你要是再跟过来，我就报警了。”

　　我以为听到我说报警，他会主动离开。但我错了。或许就是“报警”这两个字刺激了他，他竟然快步向我走来。

　　我站在单元门口。单元门顶的石板中间有盏声控灯。

　　灯亮着。

　　我想要尽快从兜里面找到钥匙，但是没找到。于是我就发疯似的开始按整个四单元楼层的门铃，我希望他们能给我开开门。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半，大部分人都应该睡下了。没有人给我开外面的单元门。哪怕按一下也好。

　　钥匙！我终于在裤兜里面摸到了单元门的钥匙，

　　可是声控灯却灭了。

　　因为紧张我的手一抖，钥匙就掉在了地上。我伸手去拿单元门的钥匙，但还没等我的手伸过去，钥匙就被一只脚给踩住了。

　　这时候，声控灯亮了。那是一只大脚，脚上穿着鞋拖。脚趾甲盖可能刚剪不久，显得有些参差不齐。我慢慢地抬起头，发现那个人穿着蓝色的牛仔裤，灰色卫衣。我向他的脸面看去，他是宽脸板头。

　　我惊讶了，“汤山大哥，是......是你！”

　　没错，跟踪我的人是汤山。汤山冷冷地瞧着我，说：“是我。”他脸上之前在地下市场中曾有的那种和善，此刻荡然无存。

　　我拘束地站在原地，问他，“你想干什么？”

　　汤山说：“我不信任你。”

　　我不解，问他，“你啥意思？”

　　汤山说：“我害怕你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

　　我摇头说：“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刚才在下面已经答应你了。”

　　汤山轻蔑地一笑，说：“我还是不信任你。”

　　我知道汤山这个人不好惹。此时此刻我多希望出现个救星，把汤山这个家伙赶走。我问他：“那我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

　　汤山轻声轻语地说：“除非你死了。”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从他的口中说出，在我这里却如同五雷轰顶。

　　我心慌了，声音急促地说：“不，你不能这么对我。”

　　汤山笑了。

　　他笑着说：“不是我怎么对你，是你知道得太多了。”说着汤山竟然从腰间拿出了一把锤子。这把锤子足以把我脑袋开瓢！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