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下狠手

“亚军，你这是什么意思，上次不是给你明确答复了吗，安全文明措施费不计在内，你为什么还把它写进标书里？”

晚上9点半，东章翡翠郡小区。

陈明山家中，客厅。

陈明山将一份《东章新电厂工程投标书》扔在桌上，松了两下脖间的领带，有些烦躁的看着张亚军，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拿回去重新改啊，还有5天就正式开标了，你不会真想放弃这块肥肉吧？”

张亚军眉头紧皱，眼神复杂的吐出两个字：“不想。”

“不想放弃就把这多出来的六百万安全文明措施费划掉。”

陈明山指着那份投标书，压下心头的烦躁对张亚军说：“亚军，这话我也不止一次跟你提过，你能在这次投标中占据优势，靠的就是低报价，目前的局势你也看到了，市质检站给厂里打过电话，他们希望建工集团承接，厂里的孙继勇全力支持他堂兄孙炳林，我扛着巨大的压力支持你，可是临到头来你给我玩这一手，亚军，你这是让我坐蜡啊！”

“我没别的意思。”张亚军声音沙哑的说：“省里下发的红头文件，新建工程必须有安全文明措施费。”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还用我教你？”陈明山冷笑道：“哦，我知道，你还是对我不放心，担心资金链出问题对吧，哎，我都说过八百回了，只要我主管电厂基建，绝对保证你的工程款不会拖延，甚至不需要走东章二建的账目！”

“真的？”张亚军眼前一亮，如果不走东章二建的账户，只要工程款支付及时，前期资金绝对没有问题，“可是……”

陈明山眉宇间的不耐越来越明显，“我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有啥顾虑？咱们多年的老同学了，难道我会坑你不成？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这份投标书如果你不修改的话，新电厂的项目绝对不是你的，孙炳林也会借着这次机会狠狠把你踩下去，你们俩斗了这么多年，也该分隔胜负了吧？”

“好吧，我回去再想想。”张亚军拿起那份标书，心事重重的告辞。

“对嘛，这才是我认识到那个老张，回去好好想想！”陈明山笑脸送着张亚军出门。

张亚军走后，陈明山敛起笑脸回到客厅，表情阴郁的点上一根烟。

一个胖妇人从卧室出来，一屁股坐到他身边说：“咋了，张亚军变卦了？”

“还没变卦，就是有些麻烦，不知谁在背后指点了他，他这几天一直咬着安全文明措施费。”陈明山头疼的说。

“嘿，不行让他滚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满大街都是！”陈明山的老婆不屑的说。

“你懂个屁！”陈明山骂道：“建筑圈像张亚军这样老实憨厚的少之又少了，何况这家伙一根筋，比那个孙炳林容易下手！”

“老陈，鸡蛋放一个篮子里不安全。”

“这事你别管了。”陈明山心烦的很，张亚军的中途变卦和犹豫不决，令他狠捞最后一票的计划制造了很大麻烦。

陈明山感觉有必要刺激一下张亚军，于是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喂，孙总啊，哎呀最近比较忙啊，嗯……好吧，等会我过去。”

2003年元旦，高三没有放假，张睿如往常一样上课自学，下课陪李维、娄圆圆玩游戏，看上去和普通的高中生没什么两样。

事实上，张睿一直密切关注着新电厂工程投标的动态。

张亚军在安全文明措施费上并没有坚持几天，因为陈明山和孙炳林频繁接触的消息很快传到他耳朵里，作为孙炳林多年的老对手，张亚军一下子受了刺激，在这股刺激下，他终于选择了妥协。

事情虽拐了一个弯，最终还是要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下去了么？

无奈之下，张睿带着一个信封到东章宾馆找了徐锐，信封里有一千块钱定金，还有一些关于新电厂工程和张亚军的相关资料，再三交代了时间、地点后，张睿才离开东章宾馆。

除此之外，张睿还制定了B计划、C计划，甚至亲自找了趟娄四海，一大一小窝在房里商量了半天，从娄四海家里出来的时候，张睿的心情终于好转了许多。

2003年1月6日，周一，天气晴朗，-3-6度。

东章热电厂新电厂拟建厂区附近有一栋三层彩板房，这里是新电厂临时基建办公室。

上午8点，十几辆车陆续赶到基建处，他们是来参加新电厂招标工程的四家施工单位代表。

张亚军和东章二建是最早来到会议室的，张亚军心里很忐忑，虽然他最终选择了妥协，可是陈明山依旧没有明确表态，只说现在情况有些复杂，让他按原计划行事。

与张亚军心烦意乱的抽闷烟不同，离他不远处落座的孙炳林心情格外愉悦，孙炳林一进门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都派了一根软中华，然后和其他两家建筑公司代表说说笑笑，还时不时撇向张亚军这边。

两人视线一对，张亚军拧眉怒视，孙炳林冷笑挑眉。

“老张，沉住气。”二建的苏总说：“今天是大日子，别跟那孙子一般见识。”

张亚军闭目做了几个深呼吸。

8点半，热电厂几位领导进了办公室，陈明山坐在最中间，左侧是基建处几个负责人，右侧是电厂几位大领导，其中孙炳林的亲戚孙继勇也在。

略作客套后，陈明山宣布招标会正式开始，四家施工单位分别将招标文件派给电厂领导。

半个小时后，电厂几位领导差不多看完了四家的招标文件，坐在最上首的是电厂一把手方力宏，他清了清嗓子对陈明山说：“明山啊，先从哪家开始？”

陈明山笑道：“先从建工集团开始吧。”

“那好，其他三家先回避一下，建工集团的代表留下。”方力宏点点头。

10点30分，张亚军从办公室里出来，孙炳林和泉水一建的代表被叫进去答辩，两人身形交错的时候，张亚军脸上洋溢着无比的自信，跟早上刚开始见面时截然不同。

出来后，二建的苏总就拉着张亚军说个不停，“亚军，事情没你想象中那么复杂，我看电厂几位领导里，除了孙继勇外，好像都很支持我们中标啊，连方总都连连点头呢，我看这次咱们有九成把握中标了。”

张亚军没说话，刚才的答辩他表现相当稳重，别看他在有些事情上犹豫不决，但是对待工程施工方面却是经验丰富，而且对新电厂工程的各种施工方案做了周密研究，将施工技术、安全生产、工期目标、人材机的投入等方面回答的滴水不漏。

这些对张亚军来说都不重要，他一直盯着张亚军的方向，直到见到他悄悄冲自己做了个OK手势后，紧绷的心弦才彻底松下来。

一会儿后，孙炳林和泉水一建的代表也面带笑容走了出来，神情之轻松让张亚军再度紧张不已。

“军哥，心情不错啊，中午记着赏脸啊，我在状元楼顶了房间，888的套餐！”孙炳林叼着一根软中华，戏谑的笑着。

“老孙，别得意太早了，鹿死谁手还没准的事呢。”张亚军瞪着眼回敬。

孙炳林撇撇嘴说：“啧啧，那可不一定！”

“你什么意思！”

“老张别冲动，消消火。”苏总一看火药味十足，赶忙劝架。

就在张亚军和孙炳林剑拔弩张的时候，一辆没有车牌的银灰色面包车停在基建处大门外。

与此同时，办公室内，方力宏环视众人，说：“四家施工单位的投标文件和答疑，大家刚才也看到了，相信彼此都已心中有数，那么现在大家都发表一下各自的意见吧。”

“从建筑资质和施工资历来说，我比较看好东山建工，东山建工是省里老牌建筑公司，底蕴十足，相信承接我们的电厂工程应该没有任何问题。”电厂一个领导说。

“我不同意！”基建处一个代表反对说：“你说的这些虽然都对，但是建工集团投标总额超出我厂的承受值。相对来说，我比较看好泉水一建公司，根据我的了解，泉水一建公司曾经参与过邻省热电厂建设工程，在电厂方面具有绝对的经验，所以我支持泉水一建。”

“我支持东章二建！”又一个领导表明立场。

“泉水一建！”

“东章二建。”

2:2。

“泉水一建！”孙继勇直言不讳的支持自家。

“明山，你的看法呢？”方力宏望向陈明山，“你是工程的主要负责人，相信你对四家单位的底细最为清楚，说说你的看法。”

“方总，我……”陈明山看了眼孙继勇。

方力宏笑道：“但说无妨，只要为工程着想，不用担心什么。”

“好吧。”陈明山这才说：“我是支持东章二建的。”

3:3扳平，东章二建和泉水一建互不相让。

大家都说完自己意见后，齐齐望向方力宏。

方力宏嗯着点点头：“我个人是推荐……”

方力宏的话还没说完，办公室外出来传来一阵喧闹声，还伴随着阵阵叫骂，不由紧皱眉头问：“出去看看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