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酒吧

　　巨大的声音响起，液晶电视不负众望地倒下柜台。

　　而用力过猛的江妙吟则忍着腿筋被拉伤的痛楚，剧烈地喘着气。

　　她等了一分钟。

　　果不其然，应该属于她的主卧门被匆匆拉开，接着是高成文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妙吟！你在做什么！”

　　高成文的语速很快，声音急切，听起来像是恼羞成怒。

　　江妙吟佩服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能去分析高成文的语气——大约也是习惯了，作为一个与文字剧本为伍的人，她习惯根据一个人的语气、说话方式去分析他的心情，所以她一向知道什么时候高成文开心了，什么时候又在生闷气。

　　江妙吟转过头去。

　　高成文才发现她一脸的泪水。

　　高成文愣了一下，又赶紧补救道：“不是，妙吟……你听我解释。”

　　江妙吟冷冷地看他，“解释。”

　　高成文却一下卡了壳。

　　他该说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出轨？我只是迫不得已才和别人上床的？

　　高成文的脑子里闪过很多可以推脱的理由，可是嘴巴张不开。

　　“说啊，解释啊。”

　　江妙吟吸了吸鼻子，“我听着呢。”

　　“妙吟……”

　　高成文露出哀求的表情，“你不要这样。”

　　“那我该怎么样？”

　　江妙吟弯腰，将自己身旁沙发上的内裤拎起来，“给你们洗内裤？还是洗沙发套？哦，还有洗床单，是不是？”

　　话尾一顿，江妙吟猛地将自己手上的内裤往高成文脸上一摔，“我他妈嫌脏！”

　　高成文偏头，内裤从他脸上滑下去，他的眼里隐隐显现出一分怒气，可是很快，他又把这怒气压下去，轻声诱哄道：“妙吟，你是个大家闺秀，不能骂脏话。”

　　的确，在高成文的印象里，江妙吟就是一个标准的温柔女孩，那双眼睛足够漂亮，又永远带着笑，身上满含江南女子的温婉气质。

　　他当初，也是一眼撞进这女孩似乎会说话的眼睛里，然后开始喜欢她。

　　可是现在的江妙吟，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让开。”

　　“什么？”高成文还没反应过来。

　　江妙吟上前，一把推开高成文就往房间里走。

　　“妙吟！”

　　高成文赶紧拉住江妙吟，“你别进去，妙吟！”

　　“松开！”江妙吟挣扎，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我自己的房子，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高成文快要拉不住她，只好一把抱住她，“妙吟，你给我点时间，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我等会……等会就把衣服拿进去让她换了走。”

　　“高成文你放开我！”

　　江妙吟的音量提高，“你个渣男！混蛋！你放开我！”

　　两个人的身体扭在一起，因为高成文的力气太大，江妙吟根本就逃脱不了他的桎梏，只好一边挣扎一边骂，可是骂着骂着，眼泪又开始忍不住，“是我眼瞎，没脑子，喜欢上你这种人，我就是蠢，只知道被人骗！”

　　房门再次被拉开。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仅穿着男式衬衫的女人。

　　高成文一愣，松了手。

　　江妙吟看着她，也停下了动作。

　　女人轻蔑地瞥了江妙吟一眼，转头又对高成文笑：“成文，这种不识大体又没用的女孩子可不适合你。”

　　说完，她就若无其事地晃着两条大白腿从二人身边走过，旁若无人地在客厅穿起了衣服。

　　“刚刚组里来了电话，我赶时间，就先走了，下午的戏份，你记得要赶过来。”

　　高成文讪讪的，说了声“好”。

　　江妙吟听着女人的语气，不由地握紧拳头。

　　她想起来了，这个女人，叫蒋灵悦，是高成文新接的剧本的导演，听说拍古装剧很有一手。

　　蒋灵悦穿好衣服，又走回到江妙吟面前。

　　一脸回味的表情说：“你倒是有福气，男朋友那方面功夫不错，就好好珍惜吧，我会让编剧给他的角色加戏，而你呢，也看开点，这圈子就是这样，别跟个怨妇似的摆着这一张脸。”

　　“哦，功夫不错。”

　　江妙吟盯着她，“导演，我还以为，就刚刚那一下，应该把他吓阳痿了呢，怎么，看来没有啊？”

　　“你！”

　　蒋灵悦一愣，想起之前被巨大声响打断的情事，不由地变了脸。但她又看了高成文两眼，最后只丢下一句“下午记得来找我”就转身离去。

　　江妙吟就站在那里，看着蒋灵悦穿上细高跟，施施然地走出门。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公寓里，江妙吟才动了一动，接着也往外走。

　　刚刚一直不怎么敢说话的高成文见状又赶紧拉住她，“妙吟，你去哪？”

　　江妙吟的拳头松开，又握紧。

　　接着她回身，用那只没被拉住的右手，扬手便是一个巴掌打下去。

　　“啪！”

　　响亮的巴掌声，高成文都被打愣了，等他回过神来，脸上便浮起羞愤的红色，他甩开江妙吟的手，提高音量叫她：“江妙吟！”

　　江妙吟已经没有了表情，并不说话。

　　“你真的是闹够了！她是剧组的导演，我有什么办法？我跟她睡一场，以后就有很多戏份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跟我闹，是不想要我的前途了吗！”

　　“前途？”

　　江妙吟嘴角弯了一弯，似笑非笑的模样。

　　高成文终于来了气，“江妙吟，我忍着没跟你发脾气你还在这给我摆脸色？我脏？那好，我就问问你，你昨晚上不是去杀青宴了吗？你去了怎么没回来啊？”

　　高成文开始觉得狂躁，甚至说着说着，忍不住就推了江妙吟一把，大吼道：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不也就是个到处跟导演睡的货色！”

　　——你不也就是个到处跟导演睡的货色。

　　这句话在江妙吟心里一千一万遍次回响，它就像一把刀，直直插入她的心肺，痛到她动弹不得。

　　一二三四五……

　　江妙吟的手指在透明的玻璃杯上点过去。

　　“……六。”

　　喝了六杯冰啤，江妙吟再一次对吧台的酒保打了个响指，“麻烦再来一杯。”

　　她还能喝。

　　可是这时候一只手伸出来，截下她触及酒杯的手，江妙吟抬头，是她最好的朋友何沐。

　　“你来了啊。”

　　江妙吟拉出一个笑。

　　何沐一看见她这模样就忍不住红了眼圈，然后她坐上高脚椅，一张嘴便是炮语连珠的一顿骂：

　　“江妙吟你这是做什么呢？啊？你什么时候还学会来酒吧买醉了？我早就跟你说过高成文不靠谱不靠谱，这下好了吧？叫你听你不听，现在在这颓废给谁看呢？还敢喝，我怕喝死你啊！”

　　别看何沐说得不客气，可那对自家闺蜜的心疼可是实打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