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血渊

太阳渐渐升起，阳光缓缓地从洞壁向下移动。巨大的血渊四面绝壁，光滑如镜，寸草不生！

洞底站着数千衣衫褴褛的男女，男人们精赤着上身，女人身上也仅遮着几片树叶。

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抬头仰望，血渊上空，翱翔着数十只苍鹰。

阳光照到了每一个人的眼底。

红色的眼眸！

红色的眼泪！

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时刻终于到了！

站在最前面的长老回过头来，他面前的石台上，摆放着一颗鲜红的圆球。

球体中似有一股气息流动，虽然微弱，却绝不停息。

长老的眼睛在人群中扫视！

他的眼神扫过那些怀抱婴儿的妇女。

年轻的妈妈们在他的注视下无声的颤抖，紧紧抱住了怀中的婴儿！

“开始吧！”长老道！他的声音并不大，却让所有人都身子一颤！

所有人都仰望苍穹！

外面的世界，曾经在他们的脚下颤抖，如今却是那么遥不可及！

人群开始有了变化。一个年轻的母亲缓缓走出人群，将手中的婴儿放在石台上。

石台由血渊中特有的石头制成，纯白如玉。这石台上也不知流过多少血，如今却是纯白的一如往常。就好像并没有生命从这石台上消失过一般。

年轻的母亲低下头，在那婴儿额头上深深亲吻。

血渊上空传来一阵鹰唳！

年轻的母亲身子一歪，昏倒在石台下！

那石台上的婴儿伸出一只肥嘟嘟的小手，发出一阵纯真的笑声！

没人说话！大家都望着那个婴儿，谁都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命运等着他，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上前将他抱走！

一个接一个的年轻母亲们走出人群，将手中的婴儿放在石台上！

要么将世界淹没在血海中，要么将自己淹没在血海中！

这是血渊的宿命！也是血族的宿命！

血渊之上，盘旋着的苍鹰越来越多。

六月！正是苍鹰筑巢产卵的季节！

长老从怀中掏出一柄鹰骨制成的匕首，在自己的手掌上狠狠割了一刀！

他的手掌上刀痕交错，他攥紧拳头，鲜血从他的拳缝中汩汩流出。

鲜血滴在他脚下的岩石上，瞬间消失不见，就好像那石头是一头嗜血的怪兽，将血液在一瞬间吞没。

长老来到一个婴儿面前，在那婴儿胳膊上刺了一下，顿时一滴鲜血流出。

长老伸出手，看着鲜血从自己的手上滴到婴儿的伤口上。

在所有人的注释下，那伤口瞬间消失，变成了一颗血红的痣！

长老缓缓走动，一百五十二个婴儿，一百五十二滴血！一百五十二颗血红的痣！一百五十二条活生生的小生命！

长老松开紧握的手掌，他的伤口已经愈合，掌心里只留下了一条新的疤痕！

“血从心头来，花自血中开。零落成泥处，总被无情埋！”

所有人跟着长老一起大声吟诵。

伴随着这吟诵声，天空中的数十头苍鹰俯冲下来，为首的几只竟也有血族人一般的红色眼眸！

那是吃多了血族婴儿的缘故！

锋利的鹰爪抓进婴儿的肉里。顿时，无数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苍鹰早已饿了，也不起飞，就在众人面前伸出铁钩一般的巨喙，三两下，就将爪下婴儿的头颅啄破。

鲜血四处喷溅，却一滴也没有留下，只要血滴接触到那石台，便立刻消失不见。

这分明是一头嗜血的怪兽！

可怜那婴儿挣扎越来越弱，一双眼睛却还死死地望着自己的母亲，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不来救自己？

眼睛是人身体上水分最多的所在，也正是飞越了万里沙漠的苍鹰的最爱！

只一啄，那婴儿的左眼就到了鹰嘴里。

他的母亲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低了头向那绝壁撞去。她的丈夫伸出了手，却被旁边的人死死的拉住！

那年轻的母亲身子才一沾到石壁，顿时好像给什么吸住了一般！

她的身体一点点的瘪了下去，就好像一只在慢慢漏气的气球。

终于，她倒了下去，只剩下一张皱巴巴的皮！

她的丈夫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好像把所有的哭嚎都吞进了肚子里。

男人们低下了头，女人们捂住了嘴，没人说话。

这偌大的血渊里，只飘荡着婴儿们的啼哭。

苍鹰们却并不着急，好像他们才是这血渊的主人，还在石台上慢条斯理的啄着，从一个个活着或者刚刚死去的婴儿身上撕下一条条的肉来！

长老张开双手，面向那一颗血球，仰望苍天，跪倒在地，身后是他所有的族人。

长老颤声道：“苍鹰啊！你可吃饱了吗？带一个婴儿去吧！你巢穴中的小鹰正饿，他们要吃东西啊！你瞧，这婴儿是多么鲜嫩！带走吧！带走吧！”

在一片祈祷声中，一只苍鹰抛开吃剩了的婴尸，身子一跃，抓起一个正在啼哭的婴儿，一飞冲天。

那剩下的苍鹰也纷纷抓了婴儿飞走。

四十三个！今年给苍鹰抓走了四十三个婴儿！

十几年了，一共有六百七十三个婴儿被苍鹰抓走。

这些婴儿会被苍鹰带回巢穴，喂养嗷嗷待哺的小鹰吧？如果运气好，总有几个可以幸免于难吧？

说不定哪个幸运的婴儿已经长大了，说不定他已经找到了咱们的族长了！

“长老！”一个声音响起。

长老回过头，他身后是一条高大的汉子。这汉子的眼睛早已血红，他手里抱着一具婴儿的尸体，那是他的孩子。

婴儿的脸上留下了两个血洞。他的身体很干净，连一丝血迹也没有。

婴儿的母亲已经变成了一张皱巴巴的人皮。

“什么事？”长老的声音虽轻，可其中的权威却丝毫不减。

汉子手中握着他死去孩子的小手。那手早已冰凉。

汉子颤声道：“我妻子死了，我的孩子死了。我只想知道，咱们这么做，真的有用吗？”

长老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族长的气息还在！”

他面对自己的族人，高高举起面前的血球，道：“这一颗血灵珠上气息虽弱，却并未断绝！咱们族长还在，起码，是咱们族长的血脉还在！”

那汉子道：“快二十年了，如果族长还活着的话为什么还不来救我们？”

长老沉默，过了半晌，他大声道：“你说的没错，血族的族长绝没有抛弃族人的道理！他一定是在什么地方被困住了，就如同你我这般！”

他的眼睛越来越红，好像快要喷出火焰来一般。他抓住那汉子的双臂，大声道：“当年咱们族长纵横四海，谁不知道血渊魔帝的名头？任谁听到了也要害怕！”

他指着他的族人，大声叫道：“咱们是血族人，血族人注定不能平庸度日！”他向上一指，指向外面的天空，叫道：“如今咱们全族都给这些叛徒关在这血渊之中，除非找到族长来解救咱们，否则咱们生生世世，生生死死，全都在这血渊之中！”

他一指天上犹自盘旋的苍鹰，道：“这苍鹰捉去的几百名婴儿中，每个人体内都有我的一滴血，那是我多年修为所聚！这滴血会唤醒他们的本能，带领他们找到族长！”

那汉子颤声道：“可是，可是我的孩子啊！他们就这样在我的面前被苍鹰吃掉了眼睛！”他抓住长老的手，脸上带着绝望的表情道：“咱们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长老抚摸着他的头发，道：“我知道你已经失去了三个孩子，可是又有什么法子！一年当中只有今天，才是他们骨月峰上下都必须参加朝拜的日子！”

他看着看些来回忙碌打扫的妇人，流泪道：“这血渊由世界上最强大的五名铸魂师联手封印，只要咱们血族人碰一碰石壁，便会魂飞魄散！”

他叹了口气，道：“只有借苍鹰之力，咱们才能送出几个人去，可拿苍鹰又如何抓得动大人？便是大点的小孩子也抓不动！”

他的眼中流出泪来，道：“当年第一批送出去的孩子中，就有我自己的儿子！他如果活到今天，也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了吧！”

他还要说话，忽然一个女孩走过来，偷偷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长老擦了擦眼泪，不再说话。

那汉子抬起头来，只见血渊上空数条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来回飞行！

所有人的脸都抽搐了起来。

那是骨月峰的三名长老。每个人的实力都在斗王以上。

那汉子手捧婴儿的尸体，朝着天空大叫：“你们这些畜生！为什么不将我们全都杀了！”

长老要去捂他的嘴，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天空上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想死？那可简单的很！”那人停在血渊上空，伸手拉开手中弓，也不见他搭箭，弓弦响处，一道电光直射出来，将那汉子钉在地上！

那人冷冷道：“如果还有谁想死，不妨直说！”

血族人都望着长老，却见长老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那一颗血灵珠，浑身颤抖道：“已经很近了！就在暮云城外三十里的斩马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