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出 （下）

结界边缘奇石嶙峋，石端尖利，柳陵法力受到了限制，只能踩在石端身段，以防脚掌被怪石刺穿，好在他有采集石头的经验，没有弄得太狼狈。

　　灵宝天尊和镜中人正在争持，他只能自顾自地走路，随后一排排断裂的石头，一道道清晰的足迹慢慢映入他的眼帘，让他情不自禁地惊咦了一声。

　　他挪动脚掌放在上面，脚掌的印痕稍微大他些，他注视前方，又转头凝视身后，笔直的足迹从那一方一直走到另一方，坚硬的石头彼此依偎，大多呈三角构型。

　　柳陵蹙起眉头，打量了会儿，犹豫不决，最后他心一横，咬着牙，抬起脚，往身边凸起的石中最小的踩去。

　　“咯！”脚底骨骼响起一声清脆，他咧嘴吸了口凉气，调起身体的法力，慢慢修复受了伤的脚腕。

　　然后抬起脚掌，看着意料完好无损的石头们，紧蹙的眉头微微一松，便踏着石堆中的足迹前行。

　　或许是由于结界的缘故，周围没有一丝的风，柳陵走了很久，这排排清晰足迹似乎通向另一个世界，越向前走，他的身子越重，现在的他大汗淋漓，汗水侵蚀了衣服，变得沉甸甸起来，即使身为宝衣，在这里也变成了件普通的衣服。

　　“到了。”镜中人停止跟灵宝天尊的战争，镜子从柳陵怀中飘出来。

　　黯淡无光的镜身和先前初得它时光芒四射截然不同，柳陵大汗淋漓，眼眶全是汗水，但他擦都不擦，因为在这里手都抬不起，他注视着漂浮的镜子，暗想它大发一番神通后，是飘入自己的怀，还是自己去捡？而自己在这种重压下，是选择一面镜子，还是继续向前，和爷爷一起到外面去，不理他？

　　他正想着，镜中折射出一道柔和的七彩光，和周围的七彩光融合，四周开始扭曲，四境悬浮隐现的咒文渐渐清晰，足下的足迹依然不变，一直蔓延，一直到咒文闪现的边缘。

　　镜中人控制镜子缓缓落到柳陵怀中，慢慢说道：“看来他出去了。”

　　“哈哈，力抗神威，恐怕外界已有他一番名头了吧！”灵宝天尊看见四边终于呈现真实的模样，语气不免有些兴奋，只要到了外界，他就成功了一半，为此，他催促道：“小陵，快点。”

　　“呼……好！”柳陵强呼口气，振作了会精神，昂起头，抬脚便走，每走一步，身上压力就强一倍，走着走着，一丝血慢慢从嘴角溢出。

　　“停！”当他来到法阵面前，准备强穿时，灵宝天尊和镜中人的声音急忙响起，喝声阻止。

　　柳陵一惊，脚步生生止住，法阵突然浮现出一道面貌狰狞、六手三头、龇牙咧嘴，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

　　一时间，柳陵想到了不久前黑夜遇见的那个鬼影，只是当时遇见他时有种莫名地心寒，而这更加狰狞的怪物或许被封在阵中，也许还是自己的修为提高了。

　　“爷爷，怎么办？”尽管没有那天对黑影的心悸，但直觉告诉他，这家伙跟黑影比恐怕更恐怖。

　　“这是魔种，当年大战残留，被用作守护兽。”灵宝天尊还没开口，镜中人的率先说话，“小友，别怕，把那道符文拿出来捏在手里就没事。”

　　柳陵依言把符拿出，捏在手上，眼前的怪物冲他张牙舞爪，森森青齿令人恐惧。

　　“我可以拿他做奴隶吗？看起来好厉害了。”柳陵眨巴着眼，道。

　　“这家伙是白痴吗？前辈。”“不瞒你说，我出去后正打算要不要再找一个。”

　　“小陵，别想太多，还是先出去吧！”灵宝天尊暗中和镜子对了会话，随后对柳陵道。

　　“呃，好吧！”说完，柳陵看了看脚下的脚印，脚印一直截断到封印阵法，看来那位前辈是直接穿过去，他暗暗想了想，那位先人应该也是从村子出来的，看来村中走出来的，村中的卧虎藏龙当真不少，竟然可以硬闯法阵。

　　正想着的时候，柳陵脚步丝毫没有停下，眼睛一闭，就进入到阵法中，他回过神来后，无数符文在他面前蝴蝶般起舞，其中大多还是些深奥古涩的文字，柳陵大致看了会儿，这阵法如星辰一样浩瀚，上空漂浮着一面巨幡，遥远时代的符字皓月般璀璨。

　　柳陵定神注视了会儿，那字繁琐复杂，隐现像“土”字，再联系一下外面嶙峋的怪石，八九不离十。

　　“吼！”在他走神的时候，一声怒吼传来，一个鬼怪面貌狰狞，周身散着黑光，朝他冲来。

　　柳陵大吃一惊，眉头紧皱，可在鬼怪巨大的身躯下，那扑面而来的威严，使他心神震荡，如高山前的蝼蚁。

　　然而就在那怪物即将扑进时，一道白光激射而出，笔直插入鬼怪的胸口，眨眼间，那硕大的鬼怪烟消云散。

　　柳陵看了眼手中的符文，定了定神后，赶忙放开脚步，朝前方奔驰而去。

　　一路上，又有不少的鬼怪出现，但都有惊无险，仙符的力量对它们有强大的控制，所以当柳陵一路奔到外界，都平安无事。

　　待到眼前飘飞的符文消散，鬼影归无，幽蓝的世界变得透亮后，柳陵方才停下脚步，小心地看看四境，只见黄土铺地，处处荒芜，日当正中，大地散发出灼烧般的炙热。

　　“咕嘟！”柳陵吞了口唾液，狐疑地转身望去，原先的鬼神怪，飘舞的古老文字，一下子都没了踪迹。

　　“哥，”柳陵声音沙哑沉重，狠狠捏了捏自己的耳朵，耳垂微微浮肿，可他感觉不到疼痛，眼中不知何时溢满泪水，源源不断地流下，他莫名觉得惊慌，似经历大风大浪，回头却发现自己心中的顶梁柱崩塌不见，失去依靠，柳陵朝身后的黄土堆跑去，两手胡乱挥舞，企图摸到结界的痕迹，“哥，哥！”他大喊大叫，蹬起脚四处乱看，宝衣到了外界，得到天地灵气的支撑，很快恢复了原有的干爽，汗臭一下没了踪影，但他却感觉身体更沉，自己哪都脏臭。

　　“哥！”久寻无果，柳陵终于放弃，一声怒吼，响彻八方，他绝望地、认命地环顾起了四周，四周一片荒凉，风沙走石，没有一丝绿，没有一个生灵，跟书中，跟那个老人所讲的完全不同，外面的世界就是这样荒芜可笑，只有先生说的对，人人都对自己到不了的地方充满臆想，但现实会把他们抹杀。

　　天空的太阳干燥炙热，柳陵习惯了这样的天气，只是那个地方是石堆，那有爱自己的兄长和姐姐，这是外界，自己做了蠢事，为什么刚刚不回头多看一眼家乡？为什么当初自己不说服灵宝天尊让他迟点，这样自己或许就可以参加兄长的婚礼？还有自己为什么不跟兄长说，不看他一眼？

　　一时间，柳陵变成了多愁善感的哲者，镜中人本来还很兴奋，可看到柳陵这幅模样，不由反思起灵宝天尊的话，重情重义的修真人是有，踏上无上金字塔的稀少可伶，往往都会被心魔杀死。

　　灵宝天尊原先也是有点兴奋，但柳陵此刻的表现却让他陷入沉思，修真需斩三尸神，除情根，感情用事很容易死于心魔。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半空，传来喝问声，哪怕天气再干燥，也遮掩不了话语的冰冷。

　　柳陵抬头，眼眸湿红，几人踩着长剑，器宇轩昂，高高在上地俯视他，道袍轻飞，遮住照射他的阳光。

　　柳陵勉强稳了稳情绪，慢慢起身，几人冰冷的话语，让他不由想起当初对灵宝天尊的承诺。

　　“你们都去死吧！”他开口，一字一句，寒冬般冰冷，强大的气势散出，飞沙走石，黄沙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