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柳陵

五年一度的五族成人礼，成了这座偏小山村最热闹的事，但一个皮肤白嫩的男孩却独自一人在堆乱沙中挑拣石子，把拾到的石头放在身后的背篓中，幼嫩的面孔隐有几分成人的沉稳，男孩叫柳陵，今年十一岁，五族中的柳族村人，自小父母双亡，全靠自家兄长的一双巧手——编竹篓，做小挂件，以及帮村人干农活，养活兄弟二人。

　　在柳陵眼里，兄长就是天，家里最大的顶梁柱，自己在他的关怀下，不仅衣食无忧，还在村中号称学识渊博的先生家读了两年书，先生家的藏书丰富，他教给自己很多东西，还跟自己讲了外面世界，以及仙人祖先的事，虽然只有两年，柳陵却收获匪浅。

　　仙人？现在柳陵一想到这词，还是感到一阵热血沸腾——仙人号称无所不能，可以起死回生，自己要是仙人，就可以帮助自家兄长了。

　　“啊？”在他走神时，不小心碰到了一颗菱角尖锐的石头，把他的手指扎出了血。

　　柳陵往衣服擦了擦，这种事常有，算不上什么惊奇，他熟练地把石头捡起，往背篓扔去，继续另一处沙砾走去，他娴熟地在沙砾中前行，小心避开沙中那些菱角分明的石子，还有被顽童们当做武器战斗后，随意丢弃的荆棘条。

　　柳陵好不容易踏进另一处沙砾地界，稍不留神下，又被一个石头划破脚皮，鲜血慢慢向外渗出，柳陵吃痛，但不敢有丝毫的大动作，一个弧度稍大的动作，他就会失去重心，背篓就会把他仰倒，而自己一天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柳陵忍着疼痛，继续小心翼翼地前行，终于来到一处还算安全的石头堆旁，把背上的背篓放在一边，从怀中拿出一条干净的布，小心地清理身上的伤。

　　他的脚跟还在往外渗血，脚底有层厚厚的老茧，自从兄长出事后，他就一直靠捡石子给兄长做些小饰品，以维持家用，鞋子除了冬季时节迫不得已外，平时根本不舍得穿。

　　“该回去了！”柳陵边清理伤口，边说。

　　“可惜回不去了。”一道沧桑的话夹杂着风声，飘入他脑海里。

　　柳陵猛地抬头，惊恐地向四方张望，而四处除了碎石，什么也没有。

　　柳陵揉揉眼，再三确认，终于确定不是那些顽童在戏弄自己，“怎么回事？”他摸摸头，看着四方，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成人礼应该开始了，还是回去吧，不然兄长又要说了。柳陵背起背篓，慢慢地朝村子的方向走去......

　　“回来了，快，把东西放好，换一身新衣裳，另外把鞋子穿上，准备去参加成人礼。”柳陵刚踏进门口，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一男子一袭白裳，半躺在床上，俊秀的面孔苍白无色，修长的手指交叠在一起，薄茧分布在手掌表面，一双黝黑的眸子，正平静地望着他。

　　“嗯！”柳陵点了点头，把石子放在角落，拿着早已准备好的衣裳，更换起来，其实以他的年龄，参不参加成年礼都无事，成年礼虽说是五年一度，但都是那些十五岁以上的人才有资格参加，他和兄长前五年也参加过。

　　他当时被兄长抱在一边，叮嘱不要乱和别人说话，静静地坐着看就行。那时，他真的很安静，安静到兄长出事，才嚎啕出声。

　　“对了，你要是遇到晓莹，就代我问声好，告诉她我没事。”

　　“嗯！知道了。”柳陵的心好像被重重地砸了一下，“我先走了。”

　　“嗯，慢点！”男子目光温和地看着他，待其走远，才从被窝下拿出尚未完工的石子和一把锥子，慢慢琢刻起来。

　　成人礼的举行地是五个村子共享的大广场，那里是所有村子的交易所，因为与外界隔绝，生活必须自给自足，所以各个村之间尽管小摩擦不断，但都没有伤及和气。

　　柳陵到大广场时，周围已被人海围绕，这情形，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五年前的情景，一样的场地，一样的热闹，唯一改变的只有自己，以及——瘫痪窝在床边的兄长。

　　我不是小孩了。柳陵握紧拳头，看着四周人潮，暗道，小脸满是倔强的神色。

　　“那个柳旭的弟弟，”高台上传来一声呼喊，一名身着浅灰色的中年男人，伸出头来，对着柳陵拼命地招手，“这里！”。

　　“嗯，好！”柳陵回过了神，循声望去，挥手应道；然后挤着人潮，艰难地走过去。

　　高台立于一处宽敞处，整个广场也只有五处，这是聚会时各族人聚集的地方，柳陵过了好一会儿，才来到高台下，这时四周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他的到来，引得很多人瞩目。

　　“柳陵，还以为你不来了。”一名及笄之年少女从一旁走出，亲切地把他拉到一边，曼妙的身姿让不少在场青年为之侧目。

　　“柳曼函，你在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磨磨蹭蹭的，就差你了。”高台上还在指挥人群的中年男人，看到走出的少女，顿时大怒，手指指向一处，疾言厉色道。

　　少女不好意思地朝柳陵吐了下舌头，然后缩着小脑袋，快步离开。

　　“柳旭家的小子，你找不到位置吗？你哥没告诉你还是怎么样？”男人怒气未消，看见柳陵还呆呆地站在一边，便将怒火迁到他身上。

　　柳陵看着男人眼色不善地看向自己，想起兄长的嘱咐，小脸顿时吓得发白，赶忙走到之前兄长告诉的位置。

　　“这些青涩头，真是引火上身，好不容易一次大礼，又听到了老东西的咆哮声。”一旁原先还在谈笑风生的青年人，捂着震痛的耳朵，小心地对着同伴嘀咕。

　　“你小声点，想死别害死我们，我们一会儿还要去看萧家的美人。”围在他身边几人小心抬头望着高台上的男人，低声提醒。

　　“哦，抱歉，我都忘了。”那人不好意思地挠起了头。

　　“行了，禁声，等大礼开始，我们便走。”一人把手放在唇间，眼角撇了撇高台，众人心领神悟。

　　柳陵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们几眼，想不通大礼和美人之间有什么联系。

　　成人礼在一块天然而成的石台上举行，由五族德高望重的长老主持，成人礼分成三部，一为署名，即在各自族谱上写下名字；二是比试武艺，可以在青年中奠定威信，获得相应好处；三为洗礼，五族曾意外获得一座灵池，有洗骨伐随功效，根据比试的排名，按一定的顺序进去。

　　柳陵呆坐在原位上，两眼茫然地看着高台上如火如荼进行的比武，兄长当年就是在比试时被一个萧族的人重创，从高台摔落，伤了脊骨。

　　“萧离辰。”柳陵自语。

　　此时高台上的战斗已到了白热化，高台上失败的陆续下场，柳陵摇摇头，挤着人群，朝广场外走去，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待他走到广场外，众人的心思依旧被高台吸引，不过在一些角落，他发现有些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女方时不时还发出一两道呻吟，使柳陵身心荡漾了好一会儿。

　　柳陵赶紧加快步伐，远远逃离，但没走出多久，又觉得奇怪，自己怎么有这样莫名的悸动？还有，自己没有什么会忘吧？一切兄长都安排好了？

　　想着想着，当他回过神来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门，原来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家门口；本来想离开，却鬼使神差地从门缝朝房间看去。

　　“进来！”干净带着特殊磁性的男声，从门缝传出。

　　柳陵推门进去，中规中矩地站在房间一角，等着训话。

　　“结束了？”柳旭看着自己的幼弟，语气平淡，声线柔和，不拖泥带水地问。

　　“没有，我忘了一件东西，回来拿。”柳陵低着头，小声应答。

　　“嗯，拿了就去吧！”说完，柳旭又拿出石头，细细雕琢。

　　柳陵迟疑了一会儿，小心打量兄长，确实是真人后，马上从角落的背篓翻寻出一颗石子，快步离开。

　　柳陵没走多久，柳旭突然抬起头，双眼如同利箭笔直地望向窗口，随即又狐疑地打量起四周。

本已离开的柳陵感到一阵奇寒，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