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无言谁会凭栏意

　　寺庙的角落里，一道玄色衣服的身影缓缓走出。

楼荣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此人不是别人，是玄衣。

　　“玄衣，晁盖这人，你怎么看？”

　　“忠义两全，不过么……” 楼荣说起话来，竟然有些吞吞吐吐。

　　楼荣见他吞吞吐吐，“有话直说。”

　　在玄甲军中，最忌者是同伍相讽，玄衣在玄甲多年，深知此理。所以才没有冒冒失失的评头论足晁盖。

得到了少主的允许，玄衣这才说道，“他的心智不够成熟，做事也不够果断。”

　　楼容满意的点了点头，没想到玄衣还是在父亲的身边，炼出了一身的识人本事的。

“呵呵，果然是一针见血。父亲没看错你，他老人家，也是这么说的。”

　　玄衣有些疑问，于是问道，“那，为什么还要让他，去做这么重要的事情。”

　　楼荣笑了笑，解释道，“父亲说，心智，可以后天磨练。忠诚，却是一生之笃行。”

　　玄衣躬身行礼道。“阁主明智。少主明智”

　　楼荣看向破庙外，那道身影已经消失了。“他是一个永远不会背叛玄甲军的人。”

　　夜色渐渐沉了下来。笼罩在这片破庙之中。

“玄衣，说说，宫中最近有什么安排。” 楼荣问道。

　　玄衣略作沉思，然后说道，“有两件事，宋帝从禁军中抽取了很多高手，抽调进了羽林卫。这些羽林卫，大多安插在了很多朝廷高官和富商家边。看来这位新皇帝，疑心很重啊。”

新帝即位，身边的人一定是要进行下了解的。能用的，则用。不能用，那就杀或者放逐。

　　“嗯。楼荣漫不经心得点了点头。”

　　玄衣好像想起了什么。哦了一声然后继续补充道，“还有就是……宋帝安排，本月二十，出宫狩猎……”

　　“什么？” 一听到这句话，楼荣整个人都来了精神。“潇潇会随行吗？”

　　“应该……会吧……”玄衣以一种不太肯定的语气回答道。

　　楼荣激动地抓着玄衣的双肩，“那你还不快去准备一下！玄衣！你听着，我要见潇潇！”

　　玄衣看起来有些为难，这件事如果汇报给阁主，那楼景芝，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但是如果不答应眼跟前这位少主，恐怕他是不会同意的。

“可是……”玄衣刚刚说出口两个字，就被楼荣给快速地打断了。

　　“没什么可是的！快去准备！”

　　看见楼荣这幅脸色，玄衣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匆匆回道，“是，少主。”

　　 楼府。

楼景芝坐在椅子上，看着下面的楼荣，问道，“事情办的如何了？”

　　楼荣面不改色，道，“晁盖今天就会动身，前往河南府。”

　 楼景芝点了点头，“好。”

　　“没别的事，我回去了。”

　　楼景芝伸出右手，示意楼荣不要走。“等下。儿，你真的放不下陆潇潇吗？”

　　楼荣没想到，楼景芝会问他这种话，因为既然楼景芝安排了陆潇潇入宫。自然是做好了一切的打算的。可是如今，竟然又来问他种种。确实让人心里陡然生疑。

楼荣竟然在楼景芝面前冷笑了一声，随即轻轻的说道，“孩儿与爹，是两种人。”

　　这话一出，楼景芝是气的连胡子都要炸起来了。

楼景芝一拍桌子，“放肆！你竟然，敢和我这么说话了。”

　　楼荣躬身行礼，“孩儿不敢，您是无相阁的阁主，玄甲军的主人。可以左右潇潇的终身，姑姑的幸福，还有的就多了。什么李师师，玄衣，还有玄甲军的万千追随，又或者，也包括我，都是您的一个棋子吧。是不是为了您口中李唐的荣耀，您可以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儿子。是吧？”

　　这一连串的话，像一连串的炮弹一样，打在楼景芝的心里。

楼景芝叹了口气，看着面前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唯命是从的孩子，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我从没想过，你会这么看我。只是，因为一个女人吗？”

　　“父亲！！！一个女人？在您的眼里，一个女人就那么廉价吗？可是您知道吗？这个女人在儿子的心里，是全部！是生命的全部！”

　　楼景芝问道，“果真如此？”

　　楼荣苦笑了一声，仿佛陷入了对于往事的沉思和回忆，“儿子从小，就是和潇潇一起长大。我们经历了很多美好的事情，我们曾经一起在街市玩闹，在花河旁猜灯谜，在古城许下愿望。我发誓我要娶她为妻。可是……您打碎了儿子的这个梦。永远的碎了……”

楼景芝看起来。竟然也是有些激动的表情，“孩子，你身上流淌的，是我们李唐的血脉！你身上肩负的，是我们李唐的使命！不过一个女人，是不是让你昏了头了？？！！”

　　扑通一声，楼荣竟跪在地上，“没有。父亲，真的没有。从我喜欢她的那一刻，我就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和她在一起。”

　　“看来，你真的是昏了头了。”

　　“是，我是昏了头了。父亲，娘呢？你能告诉我，我娘长什么样子吗？你能告诉我，我娘是因为什么死的吗？呵呵呵，是因为你的李唐大业吧！”

　　提起这段楼景芝不愿意想起的往事，自然是激起了楼景芝的怒火，“你！你？！”

　　楼荣苦笑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来。“儿子累了，去休息了。儿子告退。”

　　望着楼荣离开的那道削瘦身影，楼景芝只是觉得，这道身影，竟然好熟悉。好像，那个曾经的自己。

“孩子，你不知道。李唐两个字既然流在我们的血脉之中，就不会有爱情这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我不会有。你也是。”

　 冉冉升起的如银的炊烟，那永不停息的小溪，那驮着夕阳缓缓独行的老牛，一方方秧田像棋盘格子，绿绒绒的秧苗，织成一幅幅地毯，远远地伸向天际，这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静谧。

楼荣笑着看着身边的陆潇潇。乌发束着白色丝带,一身雪白绸缎.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外罩软烟罗轻纱.眉长入鬓,细长温和的双眼,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眼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深黑色长发垂在两肩,泛着幽幽光.巧妙的烘托出一位艳丽贵公子的非凡身影.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手持象牙的折扇.唯一不搭调的就是两撇胡子,但却不失俊俏。

　再看看玄衣，他顿时有些无语。此时玄衣高大的身影竟然是穿上了那件陆潇潇的华贵衣袍，男扮女装！就玄衣这副模样，看起来，倒是真的有几分怪异！不说别的吧，就他那八字胡，是个人，估计都能认出了他是男的。 没胸没屁股，只有那八字胡，赫然写在脸上。

楼荣苦笑着拍了拍玄衣的肩膀， “玄衣？这就是你的计划？”

　　玄衣无奈的点了点头，“少主，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陆潇潇看到玄衣这样一个壮汉假扮自己这一幕，竟然也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玄衣靠近楼荣，说道，“少主，你放心，今晚他们会在吴江山打猎一夜，绝对不会有人来打搅你和潇潇姑娘。”

“好，信你一次！”

“哈哈，你看他这副样子，我就忍不住想笑。”陆潇潇大笑道。

　　“好啦，别笑了。潇潇，我带你去个地方。”楼荣拉起陆潇潇的手就走，只留下玄衣男扮女装的难堪，在风中凌乱......

　　“嗯？什么地方呀？”

　　“去了你就知道了！”

重重叠叠的高山峭壁之上，写着三个大字，“忘忧谷”。

这里看不见一个村庄，看不见一块稻田，这些山就像一些喝醉了酒的老翁，一个靠着一个，沉睡着不知几千万年了，从来有惊醒它们的梦，从来没有人敢深入它们的心脏，就是那最爱冒险的猎人，也只到它们的脚下，追逐那些从山上跑下来的山羊野猪和飞鸟，从不攀登它的峰顶。朦胧的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优美逶迤的山岭，蜿蜒盘旋，犹如一条正在酣睡的巨龙。俯瞰足下，白云弥漫，环观群峰，云雾缭绕，一个个山顶探出云雾处，似朵朵芙蓉出水。忘忧谷的中央，是个蔚蓝的小湖，四周青山对峙，绿树滴翠。抬头奇峰遮天，脚下清流潺潺，怪石卧波。

　　“这里叫什么地方，好美呀！”陆潇潇看起来颇为陶醉的问道。

　　楼荣看着笑靥如花的陆潇潇，微微一笑，“这里叫忘忧谷。传说，很多带着忧愁的人，来到这儿以后。都可以很快的忘记曾经的难过与忧愁。”

　　“是真的吗？”

陆潇潇的心里，一直存在着这样的一个童话，就是可以忘记所有难过的事情，在她心里，有一个男孩叫做楼荣，可以陪着她，在这山青水秀之中，逍遥一生。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楼荣笑着回道。

　　“那倒是，哼……量你也不敢。”陆潇潇嘟着小嘴，看起来很是可爱。

　　如今的这幅情形，竟然是让楼荣想起了他们曾经的日子，陆潇潇就是这样的无忧无虑，她什么都不必考虑，因为自己什么都会替他考虑在前。

“呵呵……潇潇，你这副顽皮的样子，倒是与从前无二。”

　　听到楼荣的这句话，陆潇潇却是忽然安静了下来，她心里明镜一样，自己如今，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小女孩了。难道说，楼荣还是像以前那样对她吗？“楼哥哥，现在在你心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楼荣没有思索片刻，直接回答道。“你？还是我心里独一无二的位置，一直都是。”

　　“真的吗？”陆潇潇瞪着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楼荣。

　　“嗯。真的。”楼荣真诚的看着陆潇潇，缓缓地说道。

　　陆潇潇坦然一笑“没关系，假的也无所谓，至少我听起来很开心。”

这句话倒是让楼荣感触良多，或许无论自己说什么，陆潇潇心里都是有着芥蒂的。难道说，这件事，要成为两个人一辈子的隔阂？

　　楼荣在心里舒了一口气，绕开这件事。缓缓道，“我听说，很多恋人，都会在这个地方，许下心愿，很灵的呢。潇潇，我们也来许一个愿望吧。”

　　陆潇潇眨着水灵灵的眼睛，点了点头，“好。”

　　两个人纷纷低下头，闭上眼，十指紧扣置于胸前，一副很是专注的样子。

良久，睁开眼，陆潇潇问道。“你许了什么愿望？”

　　楼荣顿了顿，反问道，“你呢？”

　　陆潇潇哭笑不得的锤了他两下，“哎……楼哥哥你耍赖，明明是我先问你的。”

　　“好吧。我许下的愿望是，能够一生一世，有你相伴。”

　　听到楼荣这话，陆潇潇心里一时间是感动不已，竟然鼻子一酸，哭了出来。

“好了。潇潇不哭了，说说你的吧。”

　　陆潇潇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然后才是般带着泣音说道，“我不告诉你。以后，你会知道的。”

　　夜初静,人已寐.一片静谧祥和中,那雪白的天使缓缓自夜空飘落.轻盈的雪,和着夜的舞曲,来了. 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蟋蟀的凄切的叫声.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眼睛所接触到的都是罩上这个柔软的网的东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象在白天里那样地现实了,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两道身影，在山腰处静静的坐着。这对他们来说，已是莫大的奢侈......

陆潇潇看向楼荣，“楼哥哥，你介意我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陆潇潇了吗？”

　　楼荣擦了擦她的小鼻子，微微一笑，“说什么呢？你不还是你，这不就站在我身边吗？”

　　陆潇潇突然变得认真起来，“不是……我没有开玩笑……”

　　楼荣更用力的搂住她，深情的看着陆潇潇，“你永远……是我楼荣一生挚爱的女孩。”

（号外。本人最喜欢的，就是这首词的这两句。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曾经做过老师，所以每章题目。都是我喜欢的诗里面的。希望大家看的开心。--双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