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顿饭的争执

“梦梦你就少说两句吧。”义母依然和蔼地劝了姐姐一句，然后再对我招了招手，让我过去。

我有点犹豫。

并不是我不想去义母的身边，而是因为有姐姐在一旁。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够让我彻底对他敞开心扉，让我将心里话都说给他听的话，那个人只能是我的义母。

可是因为有姐姐站在旁边，我就有些犹豫了。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义母要是对我好的话，她一定会从中阻拦。这样的话，我还有什么能说的呢？

“快过来啊！”义母看我踟蹰不前，又招了招手说道，“愣着干什么？”

我只好磨磨蹭蹭地走到了义母和姐姐的身边。

“妈。”我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姐姐陈梦，对她招呼道，“姐姐。”

“看你那个样子！”姐姐一脸不屑地说道，“也不知道嫌丢人！”

“行啦，梦梦。他总是你弟弟呀。”义母叹了口气说道，“我看他一定有苦衷的。”

“有什么苦衷？他做的那些事情，大家可都看见了。又不是谁编出来的，他有什么好委屈的？”姐姐还是不依不饶地说着。

义母再次打断了姐姐的唠叨。她拉着我的手说道：“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回家。”

义母来接我回家了。

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回家又如何，在学校又如何，我总是被欺负，被看不起的那个。也许唯一让我高兴的，就是义母来接我回家这件事情本身了吧。

我点了点头，转身往宿舍走去。

姐姐在身后抱怨道：“妈，你就让他住学校得了！”

听到这句话，我的脚步慢了下来。

义母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梦梦，你就不要说了，这件事情妈有主意。”

我重新加快了脚步，走进了自己暂居的宿舍。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东西，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和毛巾牙刷，这些简单的东西而已。

等到义母她们随后来到宿舍门口时，我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装在了一个不大的旧旅行袋里。

“收拾好啦？”义母看了看我提着的旅行袋。

“嗯。”我点了点头。

义母走上前来，搂着我的肩膀，在我后背轻轻拍了拍。轻声说道：“那就回家吧。”

回家？

这个词让我有些恍惚，希望那个家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吧。

我偷偷看了一眼姐姐陈梦，默默地想着这个问题。然后跟着义母和姐姐往学校外走去。

来到学校外面，义母让我上车，换来了陈梦恶狠狠的眼神。虽然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却全都看在眼里。不过义母并没有发现这一切，她因为要开车，独自从另一边上车了。

在我打开车门，钻进车里的瞬间，姐姐的声音从身后轻轻传来——

“回去之后老实点，否则要你好看！”

我似乎有点理解她说的意思，不外乎不给义母告状之类。说实话，我真没有过这样的心思。

在这样一个家里，我不奢求义母能给我争取什么公平之类，只要偶尔能带给我一点温暖的感觉，我就心满意足了。

比如现在。

一路沉默着回到家里，幸运的是，义父并不在家。

义母让我去洗个澡收拾收拾自己，我就去洗澡。

洗完出来，义母带着我来到餐桌前。几个小菜，一碗鸡蛋糕，一碗稀粥，静静地摆在桌上。

“知道你最近都没有好好吃饭，我给你做了这些。嗯……你多吃点吧！”

义母说着，拉着我坐到了桌前，自己则坐到了对面，一脸幸福地看着我。

我看着面前不算丰盛地饭菜，却觉得这应该是世界上最美味地食物了吧！

正在我举起筷子，准备吃下义母亲自给我做地饭菜时，姐姐陈梦忽然冲了出来。

“妈！你太偏心了，给他做好吃的都不告诉我！我还是你女儿吗？”

好歹也是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姐姐，虽然没有血缘关系而已。但是即便这样，她也不愿意看到我吃下一顿安心温暖的饭菜。

我将举起的筷子又放了下来，不知道如何是好。

义母看到姐姐不高兴的样子，安慰她说：“你想吃妈做的饭，随时都可以啊，想吃什么告诉妈就行。”然后又劝我说：“小勇，你不用管你姐姐，你吃你的。”

我没敢动筷子。说实话，在这个姐姐点头或者离开之前，我都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我不愿意因为我自己，破坏这个家庭原本的关系。

姐姐的眼光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然后说道：“嗯……我就想吃这样的饭菜。”

义母沉默了一下，然后语气平和地说道：“行啊，你和弟弟一起吃好了。如果不够的话，我再去加两个菜好了。”

我知道——不管是当时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心里头都明白——义母怎么会不知道义父和姐姐如何对待我的呢？

虽然她有时候不知道具体的情形，或者假装不知道而已，也是为了这个家庭能和睦地运转下去。

她的努力，我当然知道。这也是我从来不对义父和姐姐的作为，进行反抗的原因之一吧。

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即使是这样极力维持的，表面上的和平，姐姐也要亲手将它在明面上撕个粉碎。这也是我很久很久不能原谅她的原因。即使因此之后，我和她都做出了很大的改变，这样我也做不到。

我记得很清楚，在母亲提出让她和我一起吃饭的时候，她眼神鄙夷地从桌面上转移到了我的脸上，然后又回到了桌上的饭菜。

“我不会——”姐姐陈梦慢慢地说着，将手伸向了一只菜碟。那只菜碟“啪”地一声，被她倒扣在了桌子上。

“和他、在一起——”陈梦继续说着，手上也丝毫不慢，一只只碗碟，随着她说出口的话，不断地被倾倒在餐桌上。

“吃、同样的、饭菜！”

最后一句话说完，我手边的鸡蛋糕也被倒扣在餐桌上。微微泛着黄绿色的清汤，顺着桌子蜿蜒流到了桌边，在我的面前不断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