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倾国卫染

齐国，项城。

卫染撩开马车的窗帘，项城二字刻在城门上方的牌匾上，这是齐国最北端的城市了，过了项城便是燕国。卫染放下窗帘，马车内黑了许多，她真的要嫁给年过六旬的燕王吗？

侍女蔷叹气道，“今晚在项城住下，明天可就入燕国了，燕王定派了人来迎接公主，若让那些人看到公主如此哀伤的样子，禀告燕王，燕王定然不乐。”

马车停下，卫染未顾蔷的言语，径直下了马车，同往日一般，四处赞叹声四起。蔷随卫染身后下了马车，看到那些盯着染公主眼珠子都要掉了的人习以为常。

染公主的母妃乃是宣朝第一美人，染公主继承其母妃的美貌，还未成年便倾国之名远播，成年后每每参加宣朝祭祀大典，染公主从上阳城中而过，权贵都争相花大价钱买下街边临窗茶座，只为目睹染公主芳容，赞叹声不过皆是惊为天人。

卫染走入驿站，已有驿站管事和侍从在等候。

燕王娶妻借道齐国，自然是已公文通知各城驿站，得知是宣朝染公主要用驿站，管事乐了许久，要知道染公主常年在宫中不出，多少公子为见她一面不惜千里迢迢去上阳，就为在祭祀是一睹芳容，如今他却撞到了天大的好事。

“染······染公主。”驿站管事见卫染进来，立即上前，待看清卫染面容，便愣住了，双眼盯着卫染，连行礼都忘了。

“管事无礼了。”卫染身边的蔷警告，但此处毕竟是齐国，蔷深谙处事之道，未多职责管事无礼之举，反而道，“公主一路奔波累了，还请管事尽快安排房间，让公主休息。”

“小官失礼，请公主恕罪，客房已安排好，公主请去院中。”管事立即行礼，又忍不住抬眼偷看卫染，见她并无置气，才舒了一口气。

才入房中，卫染便将窗户打开，此驿站小，窗外便是河道和寻常人家的屋子，还有小孩在空地上玩闹，一女子走来，抱起其中一个孩子，似在劝他回家，那小孩才两岁，在女子怀乐咯咯的笑。

此时一男子走来同女子言语了几句，便将身上的包裹交给了女子，他让孩子坐在他的肩上，另一手则牵了女子一同离去，他们该是一家，卫染想其乐融融的一家。

是夜，卫染睁开眼睛，房中寂静，偶尔传来院中狗吠，快鸡鸣了，若再不逃走，便再无机会了。王兄无情，将她许配给六旬燕王，如此，她为何还要念兄妹之情，助他维护宣朝。

卫染起身，月光皎洁，屋中清楚可见，蔷睡于一旁的木榻上。卫染轻唤了一声，蔷未应答，片刻后，卫染轻手轻脚走至桌边搬了椅子至窗前，踩着椅子爬上窗户，卫染往下看，才发现这窗外比窗内高了许多。

正值卫染胆颤之际，身后传来蔷的惊讶声：“公主，这是做什么？”

卫染回头，蔷已起身向她跑来，情急之下卫染跳下了窗户，急忙爬起来向前方跑去，只听得身后蔷高声喊侍卫。

才跑入驿站不远的巷中，卫染就听到了侍卫的脚步声，前方有两人在家门口，卫染疾步走近，正是昨日她见到的夫妻，似乎男子要出门，女子正为他送行，见卫染跑来，女子显然被吓到了。

“快这边搜查。”侍卫已向这边跑来。

“请二位相救，卫染必由重谢。”道完卫染便跑入那女子身后的门中。

俩小夫妻还未反映过来，那群侍卫已跑过来，为首的侍卫长问：“可有看到一女子经过？”

那女子机灵道：“这还未天亮，怎会有女子出门。”

侍卫长朝女子身后的门内看了两眼，但是他们是宣朝侍卫，这在齐国若闯入民宅只怕齐国人放大是非，只得带侍卫向前方追去。

夫妻俩见侍卫走远，才入了屋将门关上。那女子打量了卫染道：“你是宣朝公主？这两日城中人都在闲话你，不少人道明日要去驿站，只为见宣朝最美的女子。”

卫染从手上取下一个玉镯子，因逃出来急，她并没带银子。

“这个给你们，感谢二位相救。”

“不，不用了，妾只是觉着让你这么个女子嫁给燕王可惜了，换做是妾，妾也不愿意。”女子道。

卫染苦笑，连寻常家的女子都怜悯她，而王兄却不顾她的哭诉。

“这个镯子你且收下吧，卫染还有一事相求，卫染看你家夫君要出门，可是出城？”

女子点头道：“是，夫君的马队要运货物去燕国。”

“可否带卫染出城，若不出城，卫染定然还会被他们抓回去。”卫染抓住女子的手央求道。

女子望了一下夫君，那男子从始至终都只憨厚地静默在一边，见女子仰头看他笑了道：“娘子做主。”

女子笑了对卫染道：“我去给你拿身衣裳，你这衣裳华丽还未至城门，便被发现了。”

卫染欣喜，她真有幸，能碰上这对夫妻，女子去里间拿衣裳，那男子便走出了房间道：“娘子，我在外头等候。”

眼中没有贪婪和轻浮之意，卫染终知，这世间能经得住美貌诱惑的男子，是心有所属的人。

卫染换好衣服后，女子从熄灭的碳盆中拿了块碳，将卫染的脸涂黑，又将碳用布裹好交给卫染道：“常抹一些，多加小心，女子太美，在外面怕吃亏的。”

临走前，卫染执意将那手镯给了女子，才跟那男子离去，天已亮，卫染看到有几名侍卫在街上，想来他们还未跟项城城主沟通，趁还没请动项城的士兵，她要快些出城最好。

马队就在出巷子不远处，男子谎称卫染是自个远方妹子，顺带她出城探亲，马队里都是男子，见一女子要随同顺道便玩笑了几句，都是粗俗的话，卫染躲在马车里也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马队经常出城，跟城门口士兵都熟了，出城倒是顺利，不知走了多久，马队停下。卫染才走出马车，就有几名男子围了上来。

一名马夫道：“头儿，我说得准没错，她就是染公主，昨日在驿站外我看得真切。”

另一壮汉上来道：“哈哈哈，兄弟们有福了，多少权贵求不到。”

卫染见两名男子上前要拉她，她退后高声道：“你们敢动我，宣朝和燕国都不会放你们的，王兄若知，你们全家皆五马分尸之刑。”

两名男子停了下来，回头望着他们的头，那名马夫猥琐道：“头儿，这可是天下第一美人，怕什么，完事了杀了扔山沟里，谁也不知。”

还未等头儿言语，被三人禁锢的助卫染的男子已叫喊着反抗，推开三人，拔出马上的佩剑，向马夫跑来，先刺死马夫，而后将卫染护在身后。

“人在做，天在看，公主乃天子女儿，受上天护佑，你们敢动她，会遭天谴的。”男子边说，边踏上马车，驾马奔驰而去。

卫染握住马车的门框，因速度快，她险些被颠下去，后面马队的人已驾马赶了上来。男子见情况不妙，对卫染说：“公主，您驾马离去，我跳下马车，拖住他们，记住不要回头，到附近村庄，找好一点的镖师，送你至安全的地方。”

男子将缰绳交给卫染，跳下了马车，在地上滚了数下才站起，持刀向奔来的马砍去。

卫染从未驾过马，马儿已不受她控制，跑出了官道，须臾马车便撞上了石头侧翻了，卫染跌落马车，滚入雪地中。

北地大雪淹没了地面，一辆黑色的马车正缓缓从官道另一边驶来。卫染模糊中见到了他，他走下马车至她的身边，呼唤她，而她却什么也听不见，晕睡前，她看到他将身上的黑色狐裘脱下盖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