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出嫁梁国

宣朝，都城上阳，宣王宫。

宣太子卫赫民走入华阳宫，正值烈日当空，华阳宫却因依湖而建，面朝湖面风口，从而十分凉爽。

卫赫民才方进门，坐榻上的卫纯便立即起身，询问地望向卫赫民，一双如水的双眸红肿，想来是哭了很久。

卫赫民不忍心让其妹伤心，但无奈地摇头道：“梁国除此外便只要了五座城池，父王一直不肯下诏书告封梁王，梁王执意要让梁太子娶你，是想让天下人知如今梁国地位。”

卫纯近乎绝望，眼也不眨望着卫赫民，泪水就一滴滴滑落脸庞。

“王兄，纯儿嫁给梁太子就能换回父王吗？”

卫赫民点头道：“若纯儿出嫁，便天下皆知，梁王不会在天下人面前背信弃义。”

卫纯又问道：“换回了父王，宣朝形势便能好转吗？”

卫赫民沉默，宣朝气数已尽，纵使父王一心挽回，也力不从心。如今天下各国分立，早已不听从宣朝号令，今父王被梁国俘虏，他日还会有别国攻入宣朝。

“王兄，纯儿出嫁不为宣朝，为父王。”卫纯嘴角扯出笑容道。父王宠了她这么些年，如今父王身陷囹圄，她不能坐以待毙，只是父王曾言让她挑选自个所爱男子为夫，曾经她竟以为她能逃脱历来宣朝公主联姻的命运。

“王兄会派人随你去，你是宣朝纯长公主，梁太子会善待你，”卫赫民伸手拭去卫纯面颊上的泪水，他护佑了十几年的王妹，心思善良的纯儿，叫他如何放心让她远嫁梁国，卫赫民抚去卫纯额头细碎的发丝道，“纯儿，王兄定会竭尽全力重振宣朝，护纯儿周全。”

华阳宫的大殿上微风从雕刻精致的落大的木窗吹进来，大殿上四根大柱上以各色琉璃和玛瑙镶嵌而成的芙蓉花盛开，直至上阳失守宫殿被烧毁，这芙蓉花开了百年。

十日后，宣朝边境，宜城，过宜城幅地便是梁国了。

车队进入宜城，这座城池刚经过战乱，连城门守卫都没有了，城中空荡，偶尔有孩童或老者在街边。

卫纯的马车停在街上，她走出马车，四下望去处处是灰黑，不少房屋已被烧得只身灰烬，这整座城池，似乎只有她金纱装饰的六驹马车是有色彩的。

不远处一个穿黑色麻衣的小男孩坐在一位倒在屋檐下沉睡的老者身边，卫纯注意到他黑色的眼珠正望着自己，瘦骨嶙峋的身躯像是许久未吃过东西了。卫纯让侍女紫堇拿了碗牛肉给她，她下了马车走向那个小男孩。

“公主，奴才去送吧。”侍卫长道。

“无事，这城中没几个人了，他只是个孩子。”卫纯阻止要上前保护她的侍卫长，走至小孩身边，将牛肉端至他面前。小男孩看了一眼卫纯，卫纯笑道，“饿了吗，吃吧。”

那小男孩连忙伸手抓了几块牛肉往塞入口中，未嚼几下又抓了几块，直至口中塞不下了，才多嚼几下，拿眼看了卫纯，伸手将她手中的碗抱在怀里。

“还有，慢些吃。”卫纯道。

片刻，卫纯见小男孩身边的老者竟然一直无反映，疑惑的将手伸至他的鼻子边，竟然没有呼吸，卫纯还未来得及惊讶，只见那小男孩突然从背后拿出短刀刺向她。

卫纯向后倒去坐在了地上，那小男孩一刀未刺中，起身正要狠狠的刺下另一刀，卫纯来不及起身逃跑，只见男孩刀还未刺下，一柄长剑刺穿了他的胸，男孩瞪大地眼睛望着她，长大的口中还有未咽下的牛肉。

“公主，快上马车，有刺客。”侍卫长唤醒了震惊中的卫纯。

卫纯起身，便看到从四周的空房中挥刀跑来的黑衣人。侍卫长将他送上马车，而后侍卫将马车围住，黑衣人皆朝马车而来。站在马车上，卫纯只见黑衣人慢慢靠近。

“杀！活捉宣朝公主。”其中一个黑衣人一声令下，所有黑衣人听命而上。

王兄派的侍卫都是他亲自挑选的，武功了得。卫纯吓得发抖，站在马车上看到那些黑衣人虽人数多些，但却打不过侍卫，不得接近马车。

然而就在卫纯以为黑衣人要败退了的时候，远处又有一群黑衣人骑马而来，人数比方才的还要多，他们架马疾奔至护佑她的侍卫身边，从马上刺出长剑，好些侍卫被刺死。

卫纯跑进马车将王兄给她的剑拿在手上，还未出马车便有一柄长剑刺穿了马车，卫纯吓得跑出了马车，只见侍卫已死伤了大半，几名黑衣人见到她，持刀向她跑来，卫纯手握着剑僵住不知所措。

正值此时，一灰衣男子骑马疾驰而来，本在黑衣人之后，却瞬间超越了那些黑衣人，将马车上的卫纯抱起，策马而去。

卫纯仰头便见到眼底冷冽的男子直视前方，苍白的面庞，直挺的鼻梁，还有薄唇，他该不年长，却双鬓皆有了白发，她还记得曾在华阳宫见过他，那时她也好奇他的白发，不过只匆匆一面，他便走了，王兄道他是易水阁的人。

宜城街道上，不消半柱香，随仲羽而来，未蒙面的灰衣人将黑衣人全数消灭。受伤的侍卫长对灰衣人握拳行礼道：“多谢易水阁相救，不知公主何在？”

侍卫长一眼便认出来救他们的是易水阁的人，易水阁的阁士皆着灰衣，易水阁乃澜沧大陆独立于各国的朝堂的存在，传闻其财富遍布澜沧大陆富可敌国，百年来不少阁士入朝为官，或为谋士，又被称为天下第一谋士阁。

身穿灰色广袖轻麻束腰深衣的烬走至侍卫长面前道：“此后由易水阁护送纯长公主，你们皆可回上阳了。”

侍卫长讶异道：“太子命我等送公主至梁国都城盛都，未完成使命，我等怎可归去。”

“太子已亡，请易水阁护送纯长公主，此乃太子符。”烬伸手向侍卫长展开拳，手中是一支如两个手指般大小的竹筒，上面印刻着宣朝徽章一只仰天咆哮的猛虎。

只有宣王及太子能用印刻此徽章的信竹，侍卫长拿起信竹，小而精致的竹筒有扣盖，拔开扣盖，信笺便可拿出。果然是太子请求易水阁阁主送纯长公主至梁国，信笺下方有太子印章。

“失礼了。”侍卫长忍住眼中的泪水道，“请易水阁定要完成太子遗命。”

烬奇怪，一铁骨铮铮的男儿竟然有泪，她不屑作答，转身翻身上马，领易水阁人离去。

宜城城外的山岭，仲羽勒住缰绳，将卫纯抱下马，卫纯打探四周，有几人从山上下来接应他们，领头的是位老者。

卫纯看去，那位老者看着便年长，但精神矍铄，白发还没她身边的男子多。

“老伯，你为何救我？是王兄让你来的？”卫纯疑惑地问救他之人。

“公主，少阁主虽年长于公主，但大不了几岁。”从山上下来的老者对公主道，语气缓和如仁慈的长辈。

卫纯笑了道：“我在华阳宫中见过他，当时王兄对他毕恭毕敬，外加他有白发，还以为他已年老呢。”

“少阁主不过二十五，公主玩笑了，”老者道，“老奴才是老了，公主可如少阁主一般唤老奴永叔。”

卫纯不明白为何这位老者敢让自个唤他永叔，她可是宣朝长公主，难道易水阁真如传闻那样不附权贵？

妫宁走至若有所思的老伯身边道：“那我该唤你什么？王兄道你是易水阁的人，智谋无双，莫不是想太多，把头发都愁白了？”

仲羽皱眉望着嬉笑的卫纯，她心思可真够单纯的，方才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现下便忘了，还能笑闹。

卫纯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赧颜道：“王兄曾言会派人来护我，我想老伯该是王兄派来的，所以我见到老伯便觉着安心。”

仲羽讶异，更确认了这位纯长公主简单，赫民将她托付给他，想来往后事多了，这样一个公主，不知是不是烂泥扶不上墙。

“你如赫民兄一样，称呼仲羽便是。”仲羽道，不得不承认，他不喜她称自个老伯。

“好，仲羽。”卫纯叫到，满脸笑意直视仲羽。

仲羽望着卫纯犹疑了，须臾，他从袖中拿出一个信竹道：“赫民临死前让我来护佑你和赫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