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惺惺相惜

“真是树老根长人老话多，我这不还没选错吗？就剩两个了，我就是闭着眼睛选有一半的成功率啊！”秦萌不满的瞥了自己老爹一眼，继续用显微镜观察铜镜的每个细节。

但杜超心里很清楚，这些仪器对于这种巧夺天工的高仿毫无用处，因为它的破绽在内核，表层的铜质混合着别的金属就算再精密的仪器都无法穿透。

秦萌在这种“内煞”级仿品面前短板全部暴漏出来，设备全部失灵之后她就像是老虎吃刺猬，笨拙的用手指敲敲，引得秦万林：“咳咳！有这样的吗？敲坏了算你的？”

“抠样……”秦萌使劲一撅嘴，又拿起旁边的明朝枣红漆器盒来。

虽然局中人还在苦苦挣扎，但此时的杜超却心里十分清楚——只有这东西是真品！

他很想帮帮秦萌，但却不好开口。只得故意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也凑上去：“哎呀，秦老的藏品真是让晚生大开眼界啊，我怎么看着什么都像是真的。”

“呵。”秦萌微笑着看他一眼，知道这是在为自己掩饰窘态提前找台阶。她在国外见识过很多很多用如此手段接近自己的男生，各种肤色。但父亲从小的耳濡目染言传身教，早就让她精的跟条虫了，这种小讨好她还看不上反应很冷淡。

杜超并不因为对方的冷淡而退缩，反而更露骨的旁敲侧击：“一件青铜镜，一件明朝漆器，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啊，真是大开眼界，大开眼界。”

“烦不烦啊，没见我正……”秦萌皱起眉毛刚要抱怨，突然张大嘴巴：“哦！我想到了！这种青铜器动辄几百万上下，你个守财奴怎么会舍得给我买！所以！所以……这漆器应该是真的，这种款式的明朝漆器市面上流转数量多又保存完整，估计撑死也就几千？”

“呵呵，这按理说不应该算数。”秦万林故作严肃，眼神却充满慈爱：“但是你们都想错了呢，小杜，你刚才说着仿品铜镜曾经是三国时刘封之物，那你知道这漆器又曾是谁所有？”

此时的杜超已经自动进入懵逼模式：“这个……我真不知道啊……”

事实证明，会装傻的人最轻松。

秦万林“嘿嘿”一笑，杜超这点小心思怎么能逃过他的法眼？但他却有些欣赏这小子了，要知道这年头的年轻人心高气傲自作聪明者居多，有点心计的又未必有才华，像杜超这种既有能力又懂得低调的小家伙，隐约让秦万林想起年轻时的自己。

“明孝宗朱佑樘，明朝第九位皇帝生亲的遗物，你们说这值不值钱？”秦万林从秦萌手中接过漆器盒，眼神突然变的凝重起来。

明孝宗朱佑樘，其生母纪氏却只是个被俘入宫的宫女；机缘巧合偶尔怀上皇帝龙种，却被宠冠后宫的万贵妃知道逼迫其堕胎。

但纪氏的人缘很好，派来的宫人不忍下手，回报万妃时就谎称是肚内长了瘤子而不是怀孕，万贵妃仍不放心，下令将纪氏贬居冷宫。纪氏是在万贵妃的阴影下，于冷宫中偷偷生下了朱佑樘，万贵妃得知后又派门监张敏去溺死新皇子……

“哦，这么狠毒的娘们啊！”秦萌话说出口才顿觉失仪，吐吐舌头笑了：“那这漆器盒子也不过是寻常物件，跟其他古玩丢一起就分不出了，又怎么知道是她生前所有呢？”

“别打岔，你在国外把我的训诫全忘了吗？我小时候怎么教的你？”秦万林脸一沉，看看杜超：“小杜，我看你精通野史，应该也知道吧？”

杜超点点头，接着秦万林的话往下说： “但身为深宫最底层的太监张敏，却冒着性命危险帮助纪氏将婴儿秘密藏起来，每日用米粉哺养。被万贵妃排挤废掉的吴皇后也帮助哺养婴儿。万贵妃曾数次搜查，都未找到。于是堂堂皇子朱佑樘，只能一直吃百家饭长到六岁。

一天，张敏为宪宗梳头时，宪宗叹息说：“我眼看就要老了，还没有儿子。”张敏连忙伏地说：“万岁已经有儿子了。”宪宗大吃一惊，忙追问究竟，张敏才说出了真情。宪宗皇帝听了大喜，立即命令去接皇子。当宪宗皇帝第一次见到自已那因为长期幽禁，胎发尚未剪、拖至地面的瘦弱的儿子，不禁泪流满面，感慨万千。当天召集众臣，说出真相。次日，颁诏天下，立朱祐樘为皇太子，并封纪氏为淑妃。”

“这结局还是蛮喜庆的嘛！”秦萌大大咧咧拍下杜超的肩膀：“小子不错，能跟我老爹接上茬的人真不多，有前途，有前途。”

“孩子，生活不是电视剧啊。”秦万林冷笑一声，背着手转过身去。

杜超也是会心一笑，点到为止。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没有选择把故事讲下去。

朱祐樘进宫一个月后（成化十一年六月），纪妃死于后宫住所，死因不详。

宦官张敏，几天之后吞金自尽。

这些人的死因没有引起什么争论，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凶手的名字以及行凶的动机。

一个尽力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和一个善良的人，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给明朝带来最勤政又德才兼备的皇帝。

朱祐樘为人宽厚仁慈，躬行节俭，不近声色，勤于政事，重视司法，言路大开，努力扭转朝政贪腐状况，驱逐奸佞，勤于政事，励精图治，任用王恕、刘大夏等为人正直的大臣，史称“弘治中兴”。

而他始终念念不忘自己的母亲，那个天天为了自己孩子能活下去天天挣扎在死亡边缘的母亲……在深宫藏匿时，万贵妃有时候会有耳目四处探访，那种时候他只能拿着装满米粉剩饭的盒子藏在床底，屏风之后，据野史传说，有时候一躲就是一整天，就这样度过了自己本该灿烂幸福的童年。

最后他终于活下来了，成功拿回他应得的皇位和权利，而母亲和那些爱着他，保护他的人却都不在了。

留下的只有这个盒子，这个非名贵木料雕琢，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盒子。

“我搜索到了，他是国内历史上唯一一个只娶了了一个老婆的皇帝！”秦萌拿着智能手机在后面嚷嚷，却完全没注意到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已经走到窗前，把她丢在后面。

“杜超，你对朱祐樘这个人怎么看？”秦万林突然微笑着看着这个年轻人，这个跟自己越来越谈得来的晚辈。

杜超一愣，咽下一口吐沫：“既是好人，又有能力，没说的。”

“但好人都不长命啊！”秦万林把手中的茶递给他：“记住，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太完美的东西都是脆弱，难以生存的，到头来只有最丑陋最顽强的人生存下来，那些人成了汉武帝，成了永乐大帝，成了秦始皇，成了汉高祖。”

杜超愣了下，一声不响的转移话题：“对了，这漆器本应是明孝宗陵墓陪葬品之一，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