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物是人非

是啊，等你有钱了，还怕没人给你生孩子吗？你娶我，不过为了我安家的财力罢了。

霍舒玉最受不了别人这样质问自己的儿子，她起身，来到了二人身边，原本憋在心底的话也倒豆子一般脱口而出。

“其琛待你怎么样你自己清楚，我们杜家又何尝亏待过你一丁半点，你也不想想，你们结婚三年了，你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这万一要是有什么问题，我们杜家香火不是要断了吗？”

断香火？

安颜突然泠泠笑了。

当初她也怀疑过自己的身体，只是她提出来医院检查的时候，被眼前的男人否决了，只说他们还年轻，怕什么。

她只以为那是他对她的疼惜，现在想想，她从前的自以为是多么愚蠢。

他当然不怕，背地里都跟别的女人搞上了。

她的眼眶通红，一颗心突然变得支离破碎。

“杜其琛，你真让我恶心！”

她突然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力气打得他的脸都偏向了一边，在身旁霍舒玉的急怒中，她转身走得毫不迟疑。

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将要如何，至少，她现在不想在这儿待。

一刻也不想。

手术室的灯却在此时突然暗了，门开，霍舒玉连忙凑了上去。

“医生，怎么样？”

确定了病人脱离危险只是需要好好静养之后，杜其琛转身，大步朝安颜迈来。

“我们离婚。”他在她面前站定，嗓音喑哑，却平静。

他们之间离得很近，像从前他将她捧在手心里的距离，只可惜物是人非，明明咫尺，却已天涯。

杜家大宅。

安颜忘了自己是如何回到了家里的，抱膝坐在床上，她愣愣的发着呆。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摆设，许多都是他购置，她喜欢的，他疼她爱她的场景还在心底，温柔的眉眼还在眼前。

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夜很凉，裸在被子外面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晦涩地垂眸拥住被子，滑入被窝。

当初是他亲口向爸爸承认要好好照顾她的，是当时的人说了慌，还是人心变得太快？

安颜将头埋进了被子里，想起这些年来他对自己的宠溺，两人之间的恩爱，他向她求婚的那个夏天的闷热还堵在胸口，微笑的眉眼还在眼前……

她再也睡不着，睁着眼看了很久的天花板，还是轻轻坐了起来，脑袋里全是支离破碎的画面，每一点每一滴，都足够让她痛彻心扉。

她便这样呆坐到了大半夜，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她是被一阵不轻不重的开门声吵醒的。

安颜下意识抬手挡了挡过于强烈的光线，这才发现原本拉开的百叶窗此时已然收紧，刺眼的阳光自玻璃上透进来，耀得她有些眩晕。

周身酸软无力，她眯眼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强撑着坐了起来。

她想去拉上窗帘，下床刚直起身的一霎，双腿却阵阵发软，她猛地跌回床上，抬眸的刹那，却陡地对上了正推开浴室门走出的杜其琛的眸子。

他换下了昨天傍晚的礼服，此时身上裹着黑色浴袍，眼角隐见青光。

昨夜他一夜未归，她想，她知道他在哪儿。

他擦着发丝滴答的水，一步步朝她而来。

强撑着发软的身子，安颜终究站了起来。

从昨夜到现在，除了一些酒，她根本滴水未进。

眼前的男人和昨夜如出一辙的冷漠眼神，让安颜原本抽疼的小腹越发揪紧，她下意识就要伸手捂紧，触及她眸子的一瞬，又生生止住了。

额角沁出细密的汗液，她咬紧牙，暗暗蜷紧手心。

他看也不看她，径直拉开衣柜，出来的时候，身上的浴袍已然换作一声笔挺的西装，安颜默默地看着他向自己走来。

“收拾一下下去吃早餐吧，吃完以后，咱们谈谈。”

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他说完以后，开门走了出去。

耳边传来他下楼的声音，安颜脚下一软，身子顺着身后的床沿滑了下去。

小腹一阵阵地抽痛，她看着被自己捏得发白的指骨，突然幽幽笑了，双眼呆滞地凝着半开的门页。

谈？谈什么？

下楼的时候，看见他正端坐在饭厅，几个佣人看见了她，连忙弯身行礼。

“夫人好。”

安颜点点头，沉沉吸了口气，终于在他对面坐下。

“下去吧。”

他低声开口，几个佣人得了吩咐，都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安颜看着桌上一如既往的小米粥，突然便晦涩了眸子。

她的胃一直不好，结婚以后，他每天都会早起一小时，为她熬粥。

后来她心疼他，就说这些事让佣人做就好，可是，他说他不放心。

于是，他这一坚持，就是三年。

而今，人还是那个人，早餐也没变，他们之间，就连吃早餐时对坐的姿势都没变。

什么变了？

是生活的琐碎已经磨灭了所有的激情了吗？还是自始至终，都只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而她，就这样沉浸在他亲手为她编织的梦里活了三年！

昨天以前，她从来没被人那般侮辱过，就像他们认识以来他从来没对她疾言厉色过一次，一夜之间，两人都将彼此的禁忌打破了。

哦，对了，她昨天还甩了他一巴掌。

她执起勺子，递了一勺粥进嘴里，还是那个味道，一点都没变。

她轻轻抿着，眼底的温热倏地落下，毫无预兆。

爸爸生前极其迷恋戏文，连带着她也受了不少熏陶，爸爸走了之后，想他的时候，她就翻出他以前最喜欢的那些戏文来听。

现在想想，物是人非，真是场伤人的戏文。

“其琛……”她将头拉的很低，叫出这一句，却乍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嘴里的粥突然变得索然无味，她匆忙抹去眼泪，将勺子放回了碗里。

“怎么不吃？”

“没胃口。”她低声说着，抬眸看向他。

她是安家大小姐，没遇见他之前，何曾这般憋屈过，为了他，这些年她不知改变了多少，就连最讨厌的厨房，也整整呆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