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游湖借伞（一）

许仙乐呵呵的磕完头，站起身拍拍衣裳，笑盈盈再看两人一眼，伏在许娇容耳边道：“姐姐，听说西湖南市今晚有花灯，夜晚还放水灯祈福，您和姐夫去玩儿吧！记得替我放一盏啊！我得回家看医书，就不陪你们去啦！”

说完又跑，当真是不服管教！

许娇容还在身后喊，岂料许仙转回头再道：“那南市夜晚只有三座客船回钱塘，别贪玩啊！早点回来！”

清明节，许仙再一次甩掉许娇容，不为别的，只想让一直照顾他的姐姐，能和姐夫好好的玩一天，至少能不为了他，操那么多的心。

而那几张宣纸上，每一张只有一行字：孩儿不孝，不能给爹娘养老送终，只求爹娘在天之灵，不记孩儿之过，怜悯姐姐姐夫，双亲恩情，孩儿来世再报。

许仙少年老成，在坟前只笑，即便跪拜也逗姐姐开怀，那些语重心长的话，他可以烧给爹娘，却不想让姐姐知道，不然许娇容一哭，许仙难免触动情肠。

许仙的心就是这样，他只想让他爱的人笑，而已。

然而，这一切，都被守在矮墙外的白素贞和小青，看在眼里。

等许仙跑去矮墙，白素贞两人忙加快脚步，紧跟其后。

两人跟在身后边走边躲，还不忘交头接耳，小青贼头贼脑的问向白素贞：“姐姐，那许仙说的，你可听见了？”

白素贞忙点头：“嗯嗯！听的真真儿的！他说南市有花灯！咱倆去玩儿吧？！”

小青嘴角一抽：“你有病吧！我说许仙和那对夫妇分开了！这个时候去认识他，最合适！”

　　白素贞忙点头：“对对！”但转脸一想，又皱了眉头：“青儿，若今儿个因为许仙耽误了正事儿……”

　　小青斜眼看了看白素贞，问道：“姐，你下界是干啥来了？”

　　白素贞一愣：“报恩啊……”

　　“那到底啥是正事儿，你分不清楚吗？”小青如此提点，白素贞倒是傻了，眨巴眨巴眼没说话。

　　小青叹了口气：“你若想飞升，就得报恩，今儿个认识了许仙，咱们再去抓那白福，也不迟啊！”

　　白素贞心想是这个理儿，便点了点头。

　　……

西湖东市。

西湖东市与南市不同，南市多是酒楼茶苑，伴着路边小摊，从小吃到串巷的小贩，每家小店门前都挂着彩灯，赤橙黄绿煞是好看。而东市小摊都悬着小灯，穿戴用度一应俱全，特别是女儿家的东西，这里的最好，价格也公道，凡是爱美的姑娘都会来这里选首饰，所以西湖东市有个可爱的名字，“朵儿街”。

　　许仙从陵园出来，吃了一碗素面，便来到“朵儿街”，一路悠闲自在，打人群中穿梭来去。

　　白素贞与小青紧跟其后，本想找个什么借口搭讪，可越看许仙越不对劲，干脆躲在暗处没出来。

　　小青看许仙挑选的都是姑娘家的东西，胭脂水粉买了一些，香粉也带了点儿，特别是最后买的那条手帕，淡紫的颜色，十分娇俏，那角落里还绣了对儿相思蝶，翩翩起舞，相偎相依。

　　小青拍了拍白素贞：“姐姐，咱们一直试探他品性如何，但忘了试他是否婚配啊！万一他有主了，难道你嫁过去要做妾？”

　　白素贞莞尔一笑：“拉倒吧！这段姻缘是上天注定的，咋可能让我做妾。”

　　小青眉头一皱：“万一，他有心上人了呢？”

　　这个白素贞倒是没想到，听闻这句心里也打起鼓来，对小青摆摆手：“走，跟紧一点！”

　　两人偷摸跟上前，干脆隐了身直奔许仙身边，见他东逛逛西望望，甚至买了一盒女儿家洗澡的粉夹！小青大惊，道一声：“姐姐！你还说他没娘子，你瞅瞅他买了什么？！这可是私物！即便没有娘子，他心里也是有人的！怪不得他看不上美女，也不逛窑子！这绝对是……”

　　就在此时，白素贞眼眸一瞬，扬手打断她，道：“青儿，你看。”

　　小青顺着她目光望去，见许仙又挑了一条发带，这发带与白素贞用的那条极其相似，只不过是素云白丝线编制成的，而吊着的两颗珠子换成了珍珠。

　　那珍珠很小，但光泽很好，就着摊主的那盏小灯，微微泛着亮光，许仙拿在手里看了很久，才问：“摊主，这发带多少银子？”

　　摊主只捡好话来说：“小先生真有眼光，这可是上好的珠子，素云丝线也是难得，这要拿到店铺里去，至少得一百二十文钱，今儿个过节，天色也晚，这就便宜给您吧！只收您八十文！”

　　“八十文？！”

　　“哇靠！你不去抢？！”

　　此乃背后那俩姐们儿高呼之音。

　　然，谁让她俩隐着身，许仙自然听不到。

　　不过，看许仙那微微动容的神情，也知道这发带很合心意。

　　摊主精明，也看出许仙心思，便说：“小先生，有钱难买心头好，这买东西一看价格，二看缘分，合了眼缘儿才能到您手里！怎么，这发带，可是买给心上人的？”

　　于此一问，白素贞的心都悬到嗓子眼儿了！这心思也从价格回落到问题上，眨巴大眼儿怔怔等着许仙回答。

　　小青也在一旁抓紧了白素贞的手臂，心里打鼓说：“姐姐，你可听好了啊！如果他说是，就是有了心上人，如果说不是……如果不是他要买给谁嘛真是的！”

　　“嘘！”白素贞赶紧提醒，立等许仙答案。

　　然而，那许仙只顾着看手里的发带，根本没回摊主的话，半晌从口袋里掏出所有的铜板，数了数也不够，便只拿出五文钱握在手里，把剩下的都给了摊主：“我留一些坐船回钱塘，只剩下这些了，都给您，可以买下这个吗？”

　　摊主拿在手里掂量着，蹙眉咂嘴说：“这……不太够啊！”

　　许仙为难，道：“您说过买东西一看价格，二看眼缘儿，这发带我真心喜欢，还请摊主割爱。”

　　话音方落，小青却驽了努嘴说：“你看，花所有的钱都舍得买，还说不是给心上人？姐姐，我看就算了吧，上天安排也会有错，咱俩还是抓白福去吧！”

　　白素贞心中一凉，轻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摊主再看铜钱，最终把手一抓：“成！既然先生喜欢，那就给您了！”

　　许仙弯唇一笑，这一笑甜到了骨子里，就连摊主都不禁一愣：“先生，好相貌啊！”

　　许仙再笑，小心把发带别进腰带，转身去了渡头。

　　白素贞回南市的路上，沉默不语，小青在旁看着她哭丧个脸，也不好说什么，想想刚才自己说的话，或许重了些，她只顾着自己嘴巴痛快，一时忘了照顾白素贞的心情，现在看她心理难受，自己也不好过，便说：“其实……就算许仙有心上人也没什么，说不定跟姐姐认识了，他就喜欢姐姐，不喜欢那个女人了呢？”

　　白素贞苦笑说：“青儿，你得知道，一个男人若因为喜欢你而放弃现在的爱人，那这个男人绝对不能要。”

　　“为啥？”

　　“这还用问吗？见异思迁呗，他今儿能喜欢我，明儿就能喜欢别人，这样的男人给我我都不要！”

　　白素贞说的坚决，也好像说通了自己，当即叹气一笑：“算了！咱俩还是抓鬼吧！万一我这辈子报不了恩，观音也会找别人来报的！”

　　小青听完微微一怔，反问道：“找别人？”

　　白素贞心下一抖，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摇头倒：“没什么，反正报恩不重要……走，咱俩抓白福去！”

　　小青心大，也没在意，两人小手一托，欢欢快快往南市走。

然而，夜风凉，这风吹开了春花，也吹来了乌云，竟在这时缓缓下起了小雨，两人刚走到西湖渡头，便被雨打了个正着。

白素贞抓了几滴雨珠，变了把油纸伞出来。

小青心血来潮，用手一点，那伞上多了一副美人图，美人着纱裙，犹抱琵琶半遮面，转轴拨弦三两声。

两人相视一笑，笑声宛若黄莺，委婉动听。

而这厢许仙遇雨大惊，慌乱中买了把油纸伞，这伞普通，就是油纸的颜色，拿最简单的木料撑着，怕是用不了几次就坏了。

　　但能遮雨，就是好的。

　　许仙把买好的东西抱在怀里，生怕被淋到，一路狂奔过西湖渡头，再晚一点，怕是赶不上最后一班船了。

　　然，许仙前脚刚到渡头，竟见前方有两位女子撑伞而笑，一位仙白，一位青绿。

　　是她？！

　　许仙一笑，也不知道为何心下一甜，几乎是想都没想，便喊了一声：“姑娘！”

　　白素贞一愣，当即转过身来，只见许仙弓着身子，怀里抱着刚买的东西，打着一把破纸伞，笑的一脸灿烂。

　　小青刚才还在为自己的过失内疚，可当许仙一出现，她心里就踏实了，只在白素贞耳边说：“姐姐，这位冤家，好像真与你缘分不浅啊……”

　　白素贞心下无奈，对许仙应了声：“许公子。”

　　许仙快走几步上前，可刚定住脚，又觉得离的太近了，忙后退一步，道：“姑娘，可是要搭船啊？”

　　白素贞还没回话，岂料渡头船家喊了一声：“这位小先生，两位姑娘，若是搭船还请快些，这雨若再大就走不了了。”

　　“唉！这就来！”许仙接了一句，也没再问白素贞的意愿，竟对她一抬手：“姑娘请。”

　　白素贞嘴角一抽，她是去还是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