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三戏许仙（一）

白素贞想过一百个与许仙相识的场景，也幻想过一千次许仙的样貌，但正当那个人出现的时候，再多的猜想都变的虚幻缥缈。

她站在原地看自己的左手，再望向他离开的门口，怅然若失。

小青上前看她一眼，又顺着她的方向瞧了瞧，微微一笑道：“姐姐，他好像是孤山村里的那个庸医。”

“庸医？”

“是啊，查了全村的男人，都没瞧出问题。”

白素贞浅浅一笑：“他是凡人，怎么会看出这里面的门道？”

小青突然一惊：“姐姐，你是在替他说话吗？”

白素贞白她一眼，但嘴角的微笑藏不住。

小青看她的模样，禁不住玩笑道：“姐姐，你是不是……喜欢他了？”

白素贞还没说话，小青又道一句：“你可不能喜欢他啊！你是要报恩的人！”

白素贞再看许仙离开的方向，道：“青儿，就是他。”

“是他？！”

“嗯。”

“可是……可是他是个庸医啊！”

人就是这样，一但认准了一件事，就很难改变，小青也是如此。

孤山一见，白素贞觉得许仙瞧不出鬼收阳气是正常的，但在小青眼里，那许仙垂头丧气，低眉顺眼，一看就是自信心不足的表现！连男人失了阳气都看不出来，真心是昏庸之辈。

小青转了转眼珠，突然拉上白素贞的手：“姐姐，既然你要报恩，就必得认识他！可我觉得，许仙这种人，真不值得你以身相许。”

白素贞不懂，等着她继续说。

小青勾唇一笑：“我看他资质平庸，又不懂人情世故，你看他在孤山时的样子，打咱俩眼前过都不打照面，端的是目中无人！”

白素贞嘴角一抽：“你瞎吗？刚才他挺身而出，舌战说书先生，你没看见？”

小青睁大双眼：“你还真帮他说话？”

白素贞冷冷一笑：“人家本来就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五好青年！”

小青不服，大喝道：“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好了？！要不是我放倒了这些刁民！那许仙早被人打成猪头了！”

白素贞不屑一声：“你不出手还有我！我不会让许仙受伤的！”

“姐姐！”

“干啥？！”

“你为了一个男人跟我吵架？！”

“是你要吵的！”

“行！你敢不敢跟我一起试探许仙，看他到底是勇士，还是懦夫！”

“妈的怕你呀！”

“走！”

两个女人一台戏，只可惜智商都不高……

这俩姐们儿一唱一和，却把矛头指向了许仙。

哎，可怜的许公子，这下有的瞧了。

……

许仙从“三板茶坊”里窜出来，一口气跑上了断桥，扶上桥栏才稳住心弦，没再想白素贞那张可爱灵动的脸。

这个女人好眼熟，若他没记错，应该是那日在孤山“梨花村”见到的女子。

他记得，孤山上已经没了药材，甚至连个活物都看不见了。

早前的孤山上开满了梨花，唯一的小村落也取名“梨花村”，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来年的梨花就没再开了，地里也种不出粮食，全村的男人在三日内一起病倒，若落秧的茄子一般，再没了生气。

他一连去了三次“梨花村”，虽找不到男人们的病因，但也明白这跟山上的生息有关，可到底是什么原因，他始终弄不清楚。

或许，这就是挫败感。

许仙叹了口气，他忘不了村民的哭诉，也忘不了那荒废的土地，更不忘了孩子渴望吃食时的泪眸，和那一双双几近绝望的眼睛。

所以在他离开“梨花村”时，便顾不了其他，以至于路过白素贞身边，他都没抬头看上一眼，更没有问这样一个出尘的女子，为何会来到不复昔日的“梨花村”。

但他仍然记得她的身影，和她身上那缕淡淡的兰花香。

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柔弱纤骨的小女子，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训诫那口若悬河的说书先生，还在孤立无援的时候，大放正义之词，令人心生敬佩。

再想起她，许仙笑了，那高高挑起的唇角，总是如此闪耀。

他站在断桥上，暖阳照在他身上，将他衬托的比珍宝更亮，三月清风吹拂，绕过他的衣裳，将青蓝色长衫贴上他的身，将那无暇的身影展露的无比修长。

他黑发如此闪亮，在他面庞上打了一个卷儿，垂落在胸前，除了将他的肌肤趁的极白之外，竟将那薄唇也趁的红润了几分。

许仙就生的如此漂亮。

然，许仙只顾着欣赏西湖美景，却不知远处凉亭上，还有两个女人，正预谋着一场大戏。

白素贞躲在亭柱后面，对小青挤了挤眼睛：“他在那儿。”

小青凑上前来看，眼珠提溜一转，顺手抓下了白素贞的发带，这发带拿银线密织，尾部吊着两颗南珠，世人皆知南珠珍贵，一颗抵上白两银，若不是小葫芦大方，就凭这快饿死的姐妹俩，这辈子也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而如今想试探许仙，用这发带刚好适合。

白素贞撇她一眼：“你要干啥？”

小青冷冷一笑：“他虽穿着整洁，但一看就不是富家公子，你这发带值钱的很，他捡到一定占为己有！”

说完，小青手臂一扬，便将发带丢去许仙脚边。

此时许仙正欣赏西湖水流，看波光粼粼，突然听见脚边“叮铃”一声，他低头去瞧，见一圈小小的银丝带掉在地上，那带子上还挂了两颗宝蓝色的珠子，甚是好看。

许仙拾起来放在掌心看，可越看眉宇越皱，接着抬头相望，正巧一位妇人打从他身边过，许仙忙上前问：“大姐，这可是您掉的东西？”

女人摇摇头，离开了。

许仙抓了抓脑袋，再看这一小圈银丝缎带，它吊着两颗宝珠，两头细，中间粗，这……这到底是个啥啊？干啥用的？！

白素贞心里有一丝得意，对小青一飞眼儿：“怎么样，他没拿吧？”

小青冷哼：“他一定是不知道南珠珍贵！”

说完，小青手臂一挥，把自己变成一个贵妇人，穿着一身华丽衣衫，从头到脚打扮的珠光宝气，晃着身子打从许仙身边过，路过他时放慢了脚步，好给许仙搭讪的机会。

许仙寻过四周，转脸看到了小青，忙上前问：“大姐，这可是您掉的东西？”

小青斜他一眼，抬起兰花指捏过发带：“我看看！~”

许仙立在一旁低首，不去看小青的脸。

男女授受不亲，不该看的不看！

许仙于礼，向后退了一步，等着小青观看发带。

“呀！这是好东西呀！”小青故意提高了嗓门儿：“小先生，这是你的？”

许仙低着头，回一句：“不是，是小生捡到的……这是您掉的吗？”

小青眼珠一转：“不是！”

许仙一听不是，便伸出手想接回来，岂料小青一扬手道：“小先生，这是女人的发带，你看，这上面的南珠，可是价值连城！既然是你捡的，你就拿去吧。”

“这……不可。小生只是想找寻失主。”

小青呵呵一笑，道：“这清明佳节，人潮涌动，你上哪儿找去？我看那失主，恐怕都不知道掉了东西……这样吧，既然你不要，那就给我吧！”

“不行！”许仙一言否定，更是直接将手摊开：“还请大姐奉还，小生再去询问。”

小青眼眸一挑：“哦？你是真的想还回去？莫不是你听南珠珍贵，便反悔了，想自己拿了去吧？”

许仙这时才抬起头来，直视小青双眸：“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拾金不可昧！还请大姐奉还！”

“你！”

小青还想说什么，却见白素贞披着一头黑发，打凉亭走了过来，慢慢站定许仙面前，道：“许公子。”

许仙一看是她，慌忙中向后退了一步，顿时心跳加速，也不敢看白素贞的脸，只应了一声：“姑娘。”

白素贞忍住笑意，再次勾着头去看许仙的脸，道：“许公子，你的脑袋……这么重吗？”

许仙微愣，这才明白她的意思，不禁一笑掩饰尴尬，才幽幽抬头看了白素贞一眼。

而这一眼，许仙利马蹙起眉头，转脸对小青道：“大姐，这发带是这位姑娘的，还请您奉还。”

小青看了白素贞一眼，憋了半晌才没笑出声，只说：“怎么就是她的呢？你不说捡的吗？”

许仙道：“我方才见过这位姑娘，她确实带了一条与其相似的发带，现在她散了发，又折返来寻，八成就是她的了。”

小青叹口气：“好吧！”

说着，她将发带扔给许仙，转身绕过一颗大树后，露出原貌，悄悄看着两人动静。

许仙一笑，将发带递给白素贞：“姑娘，这是您的吧？”

白素贞点头，却没接过。

许仙瞧她一眼：“有何不妥？”

白素贞浅笑，盯着许仙那张极其漂亮的脸看了好久，竟一转身背对他道：“我手脏了，你帮我戴吧。”

许仙一惊，顿时心思狂跳，对着白素贞的背影良久说不出话。

“那个……姑娘，我手笨，怕是戴不好……”

半晌，他这样说。白素贞却忍住笑意，道：“快点儿！”

许仙吞了口吐沫，这才上前一步，凑近了白素贞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