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失踪的女人

“孩子，你可想好了，真要去？”泥土房里，爷爷眉头紧皱，使劲抽了口旱烟。

我郑重的点了点头：“爷爷，我想好了，一定要去！”

听到我的话，爷爷深深的叹了口气，把烟袋锅子在地上用力磕了磕，起身走向了里屋。我望着他缓缓离开愈发佝偻的背影，鼻子有些酸涩。爷爷他，是真的老了。

我的爷爷，他是一名捞尸工。

我叫李元芳，家住在黄河边上，这里的人世世代代靠打渔为生。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下海的次数多了，意外在所难免。久而久之，一种专以打捞尸体为生的职业就诞生了，名为捞尸工。

爷爷告诉我，老年间，如若不是家里太穷，谁都不乐意进这个行业，捞尸体的活，太丧气。他老人家当年之所以学习这门手艺也是迫不得已，他排行老大，下面一群兄弟姐妹要养活，为了混口饭吃，爷爷的父母就求人把他送去学了这门手艺。

爷爷说这话的时候我很不解，打捞尸体而已，还需要学什么手艺？爷爷笑着摇摇头，说娃子你不懂，捞尸，不仅仅是打捞尸体，更是在跟阎王爷较劲，里头的门道多着呢。

爷爷说我们这里的捞尸工多多少少都懂点阴阳，就跟阴阳先生差不离。每当要下海的时候都得先观天色，测算八字，若是大凶之相，就说明这个人找不回来了，无论给多少钱也不能去。

捞尸工都是一脉相承下来的，传说有一个共同的祖师爷，凡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所有捞尸工都必须遵守。

爷爷是捞尸工，他退休后就会把这门手艺传给我父亲，然后再传给我。

若是家里的孩子真不想学，或者有别的孩子想要学的，那就得拜师认亲。我爷爷当年就是通过拜师，认了一个捞尸工为干爹学的这门手艺。

而现在爷爷年纪大了，就想把这门手艺给传出去，可他却犯难了，因为按照他的意思，并不想让我接这个活。或许就有人问了，那你父亲呢？

其实我父亲20多年前就已经从爷爷那接手了捞尸工的工作，但是在他第三次下海时就出了意外，再也没能回来。

这就是我爷爷的心结，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他才反对我走上父亲的老路。我站起来走到屋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爷爷，为了解决那件事，我是一定要去的，您不要生气了。”

说完话，我快速离开了家，朝村委会走去。

这段时间乡镇上下来了人，在周围几个村子里招募救生员，救生员，说白了也就是捞尸工，只不过是明面上有政策编制的那种。另外还要再招募一些辅助人员，慢慢培养成为救生员。

这几年人们逐渐富裕了，黄河上发生意外的不仅仅只有渔民了，还有每年来黄河岸边旅游的游也时常发生意外。数量极少的捞尸工已经不够用了，于是上面就组织了这么一个编制队伍，统一安排救助，享受统一待遇。

我到村委会的时候这里已经站满了人，大家听说待遇不错，周围几个村子的青壮小伙子都跑来报名，我挤进人群，立刻就看到了我的俩死党，大个跟瘦猴。

大个叫朱江，因为他身高一米八四，膀大腰圆的，我就给起了个外号就大个。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可人却是地地道道的捞尸工世家，从他爷爷开始就是捞尸工，到他父亲，再传到了他这里。

而瘦猴，他叔爷倒是捞尸工，叔爷下面没有孩子，小辈里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自然也就成了捞尸工传人。

不过瘦猴这家伙从小胆子很小，他本意并不想接这门行当，来这里纯粹是跟着大个瞎掺和的。

这哥俩一看到我就跑了过来，大个手里拎着表格笑呵呵的问我是不是考虑好了，也跟他一起报名？

我拿过他手里的表格看了看，提笔填上了自己的名字，大个愣了愣，道：“小子可以呀，看来你爷爷同意了？”

“没有，但是，我想做的事一定要做成。”

大个点头：“这就对了，救生员待遇不错，说出去名字也好听，为什么不干呢！”

我摇摇头：“我干这个可不是为了工资，我跟你不一样。”说完，我直接向里走去。

瘦猴跟在后面问我：“你自作主张就不怕你爷爷生气吗？”

我心里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让他老人家生气，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顾不上那么多了。

我跟大个交表的时候，瘦猴呆愣愣的望着我俩，大个这家伙有点虎，他开始撺掇着瘦猴也报名，还说啥你爸不让你做捞尸工，但咱们要做的不是捞尸工，而是救生员，这是给国家做贡献，你爸会同意的。

起初瘦猴还有点犹豫，但禁不住大个软磨硬泡，就也报了名。

这次报名的人一共有二十多个，全是二十来岁的青年小伙子，每一个水下功夫都不错。

离开居委会之后我就埋怨大个不该拉上瘦猴，那小子天性懦弱，平日里下海捉个鱼，只要去的远了点他就害怕，还提什么下海捞尸体啊。

况且，我跟大个俩人好歹也学习过一些阴阳之术，真要遇到点什么事好赖还能抵挡片刻。可瘦猴不行，他从小被他爸爸当宝贝一样供着长大的，捞尸工这门行当，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懂。

大个乐呵呵的，压根没把我的话听进去，他现在满脑子就是赚大钱，娶个漂亮媳妇，生两三个娃子，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他有个心上人叫小翠，是我们村子里数得着的大美人，可人家不喜欢他，嫌弃他虎，还是捞尸工。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这一片，没有谁家的女孩愿意嫁给捞尸工的。

大个这么积极的报名，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小翠。救生员，说出去名字也好听。

但大个还是失败了，小翠依然看不上他。原因很简单，换了个名字而已，救生员，实际上还是捞尸工。

小翠的话把大个给气坏了，愤愤的跟我说总有一天他要办了这个女人，到时候生米煮成了熟饭，看她还牛不牛气。

我没把大个的话放心上，只觉得他是喝多了胡言乱语。可令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小翠就真出事了。

小翠娘匆匆忙忙跑到村委会的时候我们一棒子救生员正在训练，队长是个三十多岁的壮汉子，姓田，我们都叫他田队。

此时村长不在，小翠娘给田队反应，说昨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好好的，亲眼看着小翠进了房间，但第二天早晨叫她吃早饭的时候发现人不见了。

小翠床上乱七八糟，看起来像是打斗过，而且床上留有一块血迹，聪明人都知道那是什么。小翠娘一边看一边说，虽然知道惦记她闺女的人不少，可这么明目张胆的还是头一次见啊！

我们跟着小翠娘去了她家，发现不仅房间里乱，地面上也有拖拽的痕迹，顺着痕迹一找就发现了情况，居然一直延伸到了河里。

小翠娘当时差点昏死过去，闺女被糟蹋了也就算了，干嘛还把人弄死啊，这究竟是哪个挨千刀的王八蛋干的！

小翠娘噗通一声就跪到了田队面前，求我们这些人帮她把闺女找上来。田队哪见过这个，豪气冲天的一拍胸脯，扬言保证会把小翠给找回来。

田队是那种不信邪的人，仗着自己水性好，扛着小筏子就下去了。救生队的人拦都拦不住，大家都围在岸边等待。

看着田队一个猛子扎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又露出头喘口气，紧着又扎了下去，一会儿几十分钟过去了，仍然一无所获。

折腾了半天没一点结果，田队也累得筋疲力尽了，只好爬了上来。他感觉很没面子，同时也觉得很难相信，若是小翠真落到了海里，不可能找不到啊。

这时候就有人悄悄说道，是不是昨天晚上的风浪太大把小翠给冲到南边的泥潭里去了？这声音一出来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因为那边那个泥潭，是我们这里的禁忌。不说田队了，就算是我们这里有些本事的捞尸工，像我爷爷那样的，都不敢轻易去那里。

爷爷曾经跟我说过，早些年他做捞尸工的时候，有个跟他年岁相仿的小伙子下泥潭救人，下去之后就再也没上来。总之那地方很邪性，似是有种很强的引力，凡是靠近那里的人都会被吸进去。而且听老一辈人的说那个泥潭极有可能不是死潭，它的边上连着一个石洞，因此无论掉进去多少尸体都填不满，被称作是阴阳洞。

阴阳洞，分阴阳。我这二十年一直被它的阴影笼罩着，因为当年我的父亲就是在阴阳洞周围出事的，因此对于那里我比一般人更敏感。那就是一个鬼门关，只能进，不能出。

一听说小翠的尸体可能是被冲进泥潭了，这就是入了死局，无论是死是活，都无法找回来了。小翠娘哭的昏过去好几回，跪在岸边起不来。

小翠的事在村子里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好好的一个女孩，被人糟蹋之后就这么不见了，有人说这跟十多年前的那件事很类似。当年的小珍，不也是这么失踪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