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笑风月

接下来的日子十分的枯燥，却又很充实。

早起随诸位姑娘学艺，琴棋书画，样样要学。

不过比起那些没有接受过正统习艺的姑娘们来说，白洛卿委实太出挑了点。

托早年修习的福气，白洛卿的进度，几乎是甩开了楼里人一大截。

但是白洛卿丝毫没有为此放松，因为……这同样，让她看到了自己最大的缺点。

她没有办法，用正常的手法，去弹出风月之地里，常有的靡靡之音。

习艺之时，先生教的，都是些阳春白雪，或许它们曲调高雅，让人听之心旷神怡，可是，这毕竟是风月之所，靡靡之音，才该是这里的主调。

下里巴人，都有所不妥，更不用提，上乘的阳春白雪。

“噔——”

白洛卿回过神来，无奈地看向了手指下被谈断的丝弦。高雅之曲颇多讲究，指法之上，更是与常曲不同，修习这七天以来，这已经是她弹断的第四根弦了。

“让你弹琴助乐，不是让你弹曲高和寡。”柳娘自她的身后走了过来，抬手一柳鞭直直地打在了她的手边，“白洛卿，你能不能长点记性，让你学这些，是为了让恩客来这儿喝酒能够开心，若是一心听你这晦涩之曲，有谁还会来这里？”

“……是。”白洛卿点了点头，她懂柳娘的意思，事实上，她自己也看出来了自己的不足，正是在此。

一个月之后的评选，更多的决定权是来自于台下看赏的客人，她纵使弹的仙乐，在不懂欣赏的人看来，却依旧是嘈杂之音，难以入耳。

但是……十几年修习琴艺的习惯，岂是这一朝一夕就能改的过来的？

柳娘看了一眼又开始重现练起来的白洛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白洛卿是小筑里最勤快的人了，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修习，每日也都是深更半夜才歇下。

她的长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柳娘甚至比对过，如果白洛卿能将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评选的那一天，怕是第一美人，兰琪都比不上。

柳娘甚至为此窃喜过，六王爷托人来让她照顾一下白洛卿，她心里就明白，白洛卿十有八九，是以后王爷身边的人了，来这里，大抵也只是磨磨她的锐气罢了。

所以七天之前，她特意寻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将白洛卿惩罚，却没有想到，白洛卿竟然是真的不吃这一套。

被送回去的时候，柳娘还惋惜过一段时间。

六王爷的手段她们这些老人们都看的清清楚楚，被送回去了的人，那就是弃子，没有用处的人，王爷根本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是这一次，却成了个例外，六王不仅没有狠狠地惩罚白洛卿，甚至还将她送了回来？

看到白洛卿脸上的那一个红红的巴掌印的时候，柳娘就明白，白洛卿，已然是被六王收归入麾下了。

他的人，即便是惩罚，也只能让他自己动手。

比如沈青，比如她自己，再比如，如今的白洛卿。

更让柳娘惊讶的是，六王爷居然能真的忍受白洛卿打着她的名号留在筑梦小筑。

那件白色的披风就是最好的证明。

“柳姨，这一首曲子我确然是不怎么熟练，怎么练都练不好，”拨弄了几声，白洛卿还是将琴放了下来，抬眼看向柳娘的眼里带上点点的无奈，“我好像，怎么，都没有办法去弹出那样的曲子来。”

妖娆而勾人，这是柳娘给她们的评判标准。

可是练了许久，白洛卿弹出来的，都只是阵阵高雅之风，让人心旷神怡，妖媚却严重不足。

到时候的评选，投票自是会选恩客印象最深刻的一组。

高雅之曲多淡雅风格，听时舒畅无比，长期必然回味，但是短期之内，却是鸡肋一般的存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这对于白洛卿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本来就在喉咙一项敌不过兰琪，若是琴艺也输，那最后的结果就是真的无力回天，她所做的一切都会被打破，沈清河也绝对，不会给她第三次机会。

所以，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她必须是最后的获胜者。

白洛卿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地开口：“柳娘，您是小筑里技艺最高超的乐师，我想请教您一下，要怎么，才能弹出如兰琪那般妩媚勾人的曲子？”

是的，兰琪的琴声，可以以妩媚勾人来形容，白洛卿旁听过几次，瞬时只觉得鸡皮疙瘩简直要掉了一地，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兰琪的琴艺，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

即便她身为女人，身临琴境的时候，心里竟是掠过荒谬念头，可见兰琪功力之深厚。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白洛卿就连一战之力都没有。

事实上，她可利用的还有很多。

眼前的柳娘，也是她要抓住的机会之一。

“这不是曲子的原因，是你的原因，”柳娘想了想，在白洛卿的身边坐了下来，葱白的手指似是随意地勾了勾琴弦，“你的琴声里，有家国仇恨，有愤怒无常，却没有嬉笑欢乐。”

“想要打动人心，想要让别人爱上你的琴声，就得先学会笑。”

“笑？”白洛卿眯了眯眼抬起头来看着柳娘。

柳娘笑了笑，点了点头，“对，是笑。你得自己先能笑出来，才能接着逗笑恩客。”

“自己先笑……？”白洛卿抿了抿唇，尝试着，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出来。

只是从柳娘的眼里来看，这个笑，无比的僵硬，一点也不自然。

“是要高兴的笑，不是死气沉沉的假笑，”柳娘失笑地摇了摇头，一边拿过旁边的工具帮白洛卿修着琴，一边说道：“风月场所的女子，都是靠卖笑为生，只有你笑了，你开心，才能伺候的他们开心，所以说，风尘女子，皆以笑为生，你虽不是卖身入这里，但道理，都得是一样。”

“心里哪怕再苦，脸上也要带笑。”

“只有笑了，他们才会，千金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