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易水寒

两个人对视须臾，气氛恍若凝固了一般。

顾梦成盯着白洛卿半晌，最终把想要说的话给咽了下去。他轻声叹了一口气，把荷包朝着白洛卿递了过去。

“你还是离开京城吧。”

“滚！”

白洛卿怒吼一声，抬手就直接打掉了他手中的荷包，她曾经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荷包，滚落在了地面上，喜气洋洋的鸳鸯此时却是沾满了雨水和淤泥。

她看了一眼荷包，抬起头冲着顾梦成轻声笑了起来。

“当年那个寒窗苦读一贫如洗的穷书生，现在也能够用钱来侮辱人了？”

“枉我还惦记着你我之间有一星半点的情分，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前来找你，只希望你能让我见见我爹爹。看来我还是太过天真了。”

  她看着顾梦成的眼睛，冰冷的眼神如刀剑利刃：“顾梦成，你坏事做尽，难道就不怕夜里鬼上门？就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言罢，白洛卿的视线越过顾梦成，冷冷的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繁华茶楼。

“看来恶人是不存在良心不安的，这不，你不就心安理得的前来喝茶吟咏风月了么。”

“顾梦成啊顾梦成，你知道我白家上上下下有多少人么......要是他们都死了啊......每日都前来找你索命，你觉得你能活得过几日？哈哈哈哈......”

白洛卿说完之后笑着转身离开，一路摇摇晃晃，踉踉跄跄，竟然好似疯了一般。

“顾大人，这要如何是好......”

侍卫踌躇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来凑近了顾梦成说道：“顾大人，要抓她送去大牢吗......”

顾梦成看着她逐渐远去的声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内心翻江倒海，满是白洛卿方才所言的字句，字字诛心。

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顾梦成望了一眼地上脏兮兮的荷包，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

“不用了。”

白洛卿蹲在刑部府衙大门已经是第四天了。

她蜷缩在刑部大门对面的巷道口，靠着一些过路人的施舍吃了两个馒头。

或许是因为受了风寒，身子一阵冷一阵热的，难受到几乎要呕吐。

痴痴的望着刑部大门，终于，她看见刑部大门被人打开。

她猛地一下站起身来，就看见一群穿着红黑色衣裳的官兵驱使着囚车从里面出来，铁链和囚车的声音轰隆作响，站在囚车里面的人满是被拷打的伤痕和血迹。

白洛卿捂着嘴看着，那囚车中关押的人就是她的父亲还有她的哥哥白洛洲。

他们双手双脚都被带上了铁链，脖子上也架上了枷板。

  眼泪在一瞬间汹涌而出，白洛卿靠着墙壁才能站稳身子，死死的咬住了牙关，才能没让自己呜咽出声。

四周的百姓都涌了过来，对着囚车里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耳旁那些声音不绝于耳，人们拥挤着跟着囚车往前走去。

白洛卿被人群推攘，被撞得左右摇晃，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着。

不知道这一条路走了有多长，淹没在人群中的白洛卿甚至都看不清囚车的方位，只能顺着人潮不断往前。

穿过大街，囚车终于停了下来。

白洛卿抬起头朝着前面望去，在看见那高高的问斩台之后，身子猛地一震。

穿着太监衣裳的人站在监斩台上诵读着问斩的词，具体说了些什么白洛卿都未能听进去。

她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跪在问斩台上的爹爹和哥哥，他们的脸上全是漠然和悲楚，恍若认了命一般，紧紧闭着嘴唇没有说一句话。

白洛卿想要扒开人群往前走，伸出手去却是瘫软无力。

张开嘴想要嘶喊，可是却喑哑发不出任何声音。

秋日的天空距离人极其进，阳光倾洒在她的头顶，可是她却只感受到锥心刺骨的阴寒。

  “斩！”

坚斩台上的人一声零下，令牌被扔下了坚斩台。

白洛卿的双眼瞬间放大，最后就只看见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

人间生死，对于那些看戏的百姓来说都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谈罢了。

问斩过后，众人都相继散开而去。

白洛卿痴痴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被谁给推攘了一下，她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就着这么趴着的姿势，呆呆傻傻的看着问斩台上的人逐渐散去，鲜血逐渐被清理干净。

临近傍晚的时候天空忽然又来了一场暴雨。

白洛卿怕在地面上，雨水瞬间就打湿了她的衣裳，丝丝寒意浸入皮肉，没入骨髓。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到四肢都几乎要失去知觉的时候，白洛卿才缓缓从地面上爬起来。

全身都已经被雨水给湿透，变得沉甸甸的，双脚如同灌了铅一般，她缓慢的走到了问斩台下，看了一眼上面已经被冲刷得干干净净的青石板，心里五味杂陈。

抬起头来看着乌泱泱的天空，雨水直接冲进了眼眶之中，刺激着眼球，不知道流淌下来的究竟是眼泪还是雨水。

她忽而就轻声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

她一路笑着摇晃着在暴雨中行走，空旷的街道久久回响着她的笑声，婉若鬼魅。

——我白洛卿，一定要你顾梦成和婉儿不得好死！

——只要我活着一日，我白洛卿就不会忘记你们对我白家所做作为的一切！

  一路走到了城郊，又回到了那老爷爷和老妇人居住的地方。

白洛卿看见那屋子还是安然无恙的，这才放下心来，走上前去叩响了门。

“老婆婆，老爷爷，你们在家吗？”

老妇人和老爷爷面面相觑，急忙上前去给她开门，打开门一看，老妇人不由得惊呼一声：“白姑娘......你怎么回来了？”

面前的白洛卿浑身湿透，头发也是黏在脖颈和肩背上，脸色苍白如纸，双眸之中布满了猩红的血丝。

她颤抖着对老妇人和老爷爷点了点头。

“对不起......我前来打扰了......我只想问问前几日我托您二位帮我打听的事情有着落了么......”

老爷爷把她要打探的消息告诉了白洛卿之后，白洛卿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忽然，白洛卿双膝弯曲，对着二人就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婆婆，爷爷，洛卿得到您二位救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现在洛卿没有本事回报你们，若是来日我还活着，一定会回报您二老的大恩大德！”

说罢之后，白洛卿就告别了二位老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