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狠角色

浅浅一道的血痕并不显眼，若不是李焕然检查得仔细，只怕就要略过去了。他低着头拉着玉竹冰冷的手慢慢察看。

女人的手掌不再柔软，慢慢变得僵硬，原本还算白嫩的肤色染上了点点青灰，看上去瘆人得很。李焕然转头看了看大堂外明媚的阳光心中安稳了些。

血痕已经结痂，而且伤口不深，依据他的经验伤口应当是这两日造成的。官府派来的仵作检查过为什么说女尸身上无伤口，是仵作没有发现还是刻意隐瞒？

这一条浅浅的血痕成为了李焕然心中的一根刺，玉竹并非中毒而亡，身上又无明显伤口，经脉也并未受损，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凶手杀她是因为她发现了什么？种种疑问环绕在他的心头，找到了玉竹被杀的缘由，或许就能离事情的真相更近一步。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林杜若不知何时走到了大堂内，拍了李焕然一巴掌。他就像一只受惊的猫，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林杜若也被他夸张的受惊模样吓得后退了两步，李焕然看见是她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道：“你怎么走路没声音？我以为青天白日见了鬼，差点被你吓得魂飞魄散。”

林杜若闻言有些紧张的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嘴硬道：“我也不知道天下第一名捕的胆子这样小，下次注意便是了。”

李焕然指着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林杜若先发制人道：“你在大堂里深情款款的拉着玉竹的手看什么？我刚走过来瞧你撅着屁股往棺材里探的姿势还以为你想不开要去陪着玉竹。”

“呸呸呸。”李焕然难得有些害怕道：“死者为大，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万一被她听到了当真怎么办！”

“你一个名捕还怕鬼？”林杜若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震惊道。

“我不怕鬼，我怕人。”他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笑了笑，眼睛却不带丝毫的笑意，“你对玉竹的死有什么想法吗？”

“我能有什么想法？如今她死因不明，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既查不到真凶，又没有办法为她报仇。”林杜若抬头看着他道。

李焕然不说话摸了摸鼻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笑道：“别紧张。”

“我有什么可紧张的？”林杜若一生气嘴就特别毒，“我只是希望李名捕在怀疑凶手的时候能讲究一点证据，而不是妄加揣测毁人清誉。”

李焕然举着双手一脸的无奈，求饶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你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过来了？”

“还不是你？”她瞪了他一眼道：“玉竹该下葬了，这天气不能留她的尸身过夜，丫鬟小厮们见着害怕。你在尸身面前左摸右摸，他们不敢叫你离开，只好来唤我了。”

大堂内空荡荡的，只有一副棺材与李焕然和林杜若两人，往常走动的丫鬟与小厮们早就不见了人影，她低头望着玉竹的尸身问道：“你看出什么了吗？”

李焕然摇摇头道：“说不定官府的仵作也没看出来所以才急急忙忙的离开，我只是不甘心想亲自看看罢了。”

林杜若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点了点头，也不多言，唤了小厮进来封棺将棺材抬了出去。

玉竹的身上没有明显外伤，唯一可疑的便是那道浅浅的血痕。第二天李焕然便在林府的侧门旁等到了翠儿。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依旧穿着第一次见面时的那身翠色衣裙，只是脸上烂漫的笑容早已不见，看上去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

林府比李焕然刚来时更显荒凉了，玉竹的死让府里更加人心惶惶，就算是白天也甚少有人走动，丫鬟和小厮们个个低着头，默不作声。

侧门处荒草丛生，大红的门墙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李焕然抱着胳膊靠在墙壁旁看着翠儿的惊慌无奈道：“你别害怕，我只是想问你点事情。”

他不知道的是在林府这群下人的眼中他就如那洪水猛兽一般让人害怕，翠儿哭丧着脸道：“我，我不知道。”

“我只问你一件事情，你说完就走。行不行？”李焕然道，“我问你，玉竹这几天去了哪些地方？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和她住的一间房。”

翠儿大惊失色道：“你，你怎么知道。”她神情慌乱半晌之后才慢慢冷静下来望着李焕然道：“是，我是和她一个房间，但是我们的关系并不好，上次你也瞧见了。她仗着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对我们都是指手画脚的。我又不是天天跟在她身边，我哪能知道她去了哪些地方。”

翠儿的话让李焕然皱起了眉头，这府中如今人人都低着头走路，看见他仿佛见到了妖魔鬼怪，等他走近便两股战战哭丧着脸，连话都说不明白，他也不指望能从这些丫鬟嘴里查到线索。他思来想去，只有与他还算相熟的翠儿瞧见他还能勉强保持冷静。

“我，我走了。”翠儿转头急急忙忙就要走，李焕然看着她心虚的模样笑了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道：“你知道。”

翠儿回过头瞪着他，他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似乎能看清她的一切。

李焕然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翠儿，两人僵持了半晌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道：“我说。”

一向“怜香惜玉”的李焕然好心从怀里掏出了块手帕递给她，却被翠儿拒绝了，她泪眼朦胧抽抽噎噎的说道：“玉竹这几天都没出过府，大家在府中待着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如果说她和我们唯一有什么不同的便是她去过桃儿的房间。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桃儿？李焕然神情严峻，事情兜兜转转居然回到了桃儿的身上。

“能不能放我走了？”翠儿害怕道，她抹了把眼泪，一双眼睛红彤彤的看上去可怜的很。

李焕然摆摆手示意她离开，走之前还不忘安慰她道：“你莫要害怕，今日之事不会有第三人知道，不会有人盯上你。府里还有我守着呢。”虽然最后一句话稍显薄弱，但翠儿还是配合的露出了勉强的微笑。

林杜若站在侧门对面的回廊阴影处看着两人的身影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李焕然挑了中饭过后的时间去了一趟桃儿的房间，玉竹的死对林杜若的打击似乎很大，她整日待在房间里甚少出门，人也清减了许多，原本养回来的气色又慢慢的消失了，李焕然想了想最终还是将玉竹的死因瞒着她，打算独自调查，免得她劳心伤神。

林杜若站在房间的门口，透过窗户的缝隙望着李焕然走向桃儿的背影眉头皱了起来，她摸着自己颈侧的伤口转过身走到桌子上的铜镜旁。

她小心翼翼的将包扎好的伤口慢慢打开，铜镜里的人皱着眉表情痛苦，脖颈上的浅浅伤口隐隐发黑。林杜若铁青着一张脸，是她大意了。

桃儿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年岁不大的小丫鬟在照顾她，她依旧抱着膝盖坐在床的里头，与李焕然上次来见她并没有什么区别。

“李捕头。”小丫鬟胆战心惊的对他行了礼，李焕然微微一笑点点头。

小丫鬟识趣的想要离开，走到门口被人叫住了，他像是想起什么似得问道：“前两天玉竹是不是来过？”

小丫鬟怯生生的点点头道：“玉竹姐姐来看过桃儿姐姐，但是没待多久，一会儿就离开了。”她在提到玉竹这个名字时下意识放轻了声音，似乎怕惊扰了人。

李焕然了然的点点头，小丫鬟关上门离开了。

他走到床边蹲下身子看着桃儿，桃儿的双眼涣散，眼神没有焦点，显然并未将他放在心上。

李焕然也不在意，轻笑了一声道：“玉竹死了，你倒是个狠角色，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还敢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