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人心惶惶

李焕然知道消息赶过去时，官府的仵作已经离开了。

　　林杜若铁青着脸坐在主位上，巴掌大的脸上还带着一丝丝的茫然。李焕然走到她的身边，张开口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当做安慰。

　　玉竹的尸体正摆放在大堂内，用一块白布盖着，事发突然，他们连一口薄棺都没来得及准备。大堂里三五成群的聚集着不少丫鬟，她们小声的啜泣着，用惶恐害怕的目光看着玉竹，这是林府一个月内发现的第二具尸体，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发现的人是不是自己。

　　“到底怎么回事？”李焕然皱着眉小声问道。

　　林杜若摆摆手示意莫要多言，她满身疲态站在众人面前轻声道：“玉竹的死，官府还未下定论，你们莫要害怕。李焕然李名捕还在府上，必定能查出真凶。”

　　重担一下被抛在了李焕然的肩上，他站在林杜若的身边望着她的侧脸却猜不透她的心思，玉竹的死迷雾重重，她到底是为了安抚下人的情绪还是故意将矛头指向他。李焕然的怀疑并不是空穴来风，林杜若虚虚实实，他看不清她也看不透她。

　　“诸位近日在府中可否看到了可疑之人？或是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皆可与我说。你们发现得越多，这案子或许就能越早破了。”李焕然看着丫鬟小厮们道，他这是被赶鸭子上架，无奈得很。

　　丫鬟和小厮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没有一人敢上前说话。

　　一位穿着黄色衣裙的丫鬟被众人七手八脚的推到了前方，李焕然和林杜若同时看向了她，丫鬟害怕的后退了一步，脸上还带着泪痕。

　　“白芍，你是发现了什么吗？”林杜若走到她的身边开口询问道，声音轻柔。

　　白芍摇了摇头咬着唇往后看了看，她承载着众人期盼的目光艰难开口道：“杜若少爷，这个月的月例我们不要了，能不能放我们离开？”

　　林杜若一下怔住了，讶异的看着白芍。白芍羞愧的低着头继续说道：“我们，我们实在太害怕了。我家中上有年事已高的父母，下还有幼弟，我不能死。”

　　林杜若衣袖一甩愤怒道；“难道是我让你们去死吗！玉竹的死官府未下定论！”她强撑着说道：“或许是自杀呢。”

　　挤在一起的丫鬟们更加害怕，不知是谁躲在人群中哭道：“这怎么会是自杀呢？我不想死。”

　　林杜若瞪着这一群人，李焕然一把搂过他的肩膀将他藏在身后，看着白芍安慰她道：“你们觉得玉竹是自杀，得要证据，总不能空口无凭。”

　　“这要什么证据，玉竹的尸体就是证据。”一个小厮大着胆子说道，“小姐死了，玉竹死了，谁知道下一个会是谁？就算她们全是自杀，那也是中了邪，我们继续留在林府，焉有命在？”

　　林杜若绕过李焕然走到众人面前冷笑道：“你们说得对，云苓死了，玉竹死了，就算会有第三具尸体，那也应该是我先害怕。还是说你们当中有人做了亏心事，既怕有人来寻仇又怕鬼怪来报复？”

　　李焕然紧紧盯着大堂里这些丫鬟和小厮们的表情，若是其中真有人心怀鬼胎听到此话难免会露出端倪来，让人失望的是，他们脸上有些害怕与惊恐，却唯独没有心虚。

　　“你又不是林府的正经主子，凭什么管我们去留？”那小厮继续道，竟然耍起了无赖。

　　林杜若确实算不得林府的正经主子，他能在林云苓亡故之后还在府里保留一席之地纯粹是因为玉竹的支持。她是林云苓的贴身丫鬟，在这些丫鬟小厮里地位很高，再加上得理不饶人的泼辣性格，府里没人敢得罪她。如今她死了，被强行镇压下去的矛盾又浮出了水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林杜若气急，他平日里口齿伶俐这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管不了你们去留，那我呢！”李焕然面色一沉，喝道。“现在玉竹死因未定，在查明真相之前你们通通都不能离开林府，谁若是敢走，当做真凶处理！”

　　身着黑衣的男人难得沉下脸来，他静静的站在原地去带给人无尽的压迫感，他就像是一座大山，没有人能挑战他跨越他，腰间的横刀似乎有光芒闪过，原本还气愤难当的小厮们住了嘴，啜泣的丫鬟们停止了眼泪。

　　林杜若松了口气，很轻，但是李焕然却听见了。他回头看着她，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她冲着他笑了笑，他心中一暖，堆积的火气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这段时间大家就不要想着离府，就算我同意了，官府也不会同意。这句话我只和你们说一遍，不要想着私自逃跑，若是被抓回来，一概按照真凶处置。”林杜若看着白芍和她身后的丫鬟小厮们认真道，“这段时间你们也担惊受怕了许久，这个月的月例翻倍。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林杜若恩威并施，听到月例翻倍的话有几个丫鬟和小厮脸上出现了明显的喜色。众人散开，李焕然望了林杜若一眼，两人回了房间。

　　仵作验过尸，林杜若让下人去采办了棺材和葬礼所需的一切用品，现在天气炎热，得让玉竹尽快下葬。

　　李焕然关上房门，林杜若靠在床边精神萎靡，显出一身的疲态来。

　　李焕然为她倒了杯茶，林杜若接过却没喝，握在手中握得很紧。他叹了口气，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接二连三的遭受身边人的死亡，对林杜若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谢谢。”她低声道谢。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焕然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认真问道。

　　林杜若闭了闭眼睛，声音颤抖道：“我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每日早上她都会来我房里，今日却没来，我也未曾多想，只以为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许多事，她有些乏了，没想到事情竟变成了这样。”

　　李焕然的神色尴尬，他似乎撞破了一些东西，他瞧着林杜若伤心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还让她服侍你穿衣洗漱？”

　　“你乱想什么！”林杜若瞪了他一眼。

　　李焕然闭了嘴，伸着手示意她继续说道。

　　“可是临近中午她也未出房间，我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叫人去唤她，人躺在床上已经凉透了。”林杜若的眼眶微红，李焕然有些意外她对玉竹的感情如此之深。

　　“与她一屋的丫鬟问过了吗？昨晚有异样吗？”李焕然问道。

　　林杜若摇摇头道：“问过了，她们一屋住着三个丫鬟，玉竹是云苓的贴身丫鬟，地位相较于一般的丫头要高一些，她的为人你也知道，那两个丫鬟挤在一张床上，玉竹一人一张床。今早那两丫鬟起床的时候玉竹便没动静，她们怕打扰她轻手轻脚的出门了，也未细看。那两丫鬟睡觉都不沉，昨晚若是有动静，一屋之人不可能毫无察觉。”

　　李焕然点点头道：“中午去看时人已经凉透了，那两丫鬟应当没有撒谎，玉竹很有可能是昨晚丧的命。仵作来看过了，如何说？”

　　“她身上没有外伤，又没有中毒，远远望过去像是睡着了一样，仵作什么也没查出来，跟着捕快回了官府。”林杜若哽咽道。

　　李焕然不可思议道：“府上死了人，官府查不出来，难道就这样算了？”

　　“你是名捕，也算是朝廷之人。如今天子式微，各地群雄割据，官府大多都名存实亡。林府又是块烫手山芋，捕快能带着仵作来查看一番已经算是难得了。”林杜若说得平静，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丝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