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真相

“张兄，诗中有云‘莫使金樽空对月’，可佳酿在前，我现在是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了。唉。”

原来这山贼退去之后，两人见这天之将明，也不打算睡觉，就又回到张家准备畅饮到天明。不过经过两人讨论，细细分析推敲之后，越来越觉得整件事并不简单，都放下筷子又讨论起来。

来来去去都是不得重点，讨论无果。

“聂兄，依我看，我们这般没头绪地乱猜也不是个法子，那女子虽受伤严重，不过有些事情不问清楚，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老是觉得心里悬着一颗石头似得不上不下。料说我们也对她有恩，应该不至于隐瞒些什么。”

聂雄向窗外望去，黑夜就要散去，即将迎来新的一天，平日里看着刚猛四射的光线，怎么眼下就变得这般温柔缓慢，真是恨不得马上看到曙光出现，金辉漫洒，红日高升，扫尽黑暗。轻叹一口气，说道：“唉。现在只能这样了。只盼她肯将事情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谢过两位大老爷还有夫人的大恩大德，不过我们贫穷人家也没甚好东西报恩，自此之后我每日定要给菩萨烧香念经，祈求菩萨赐福恩人，健康福缘，长命百岁。哦，冒昧一问，不知小女沛菡何在，天明了该要动身赶路。”

“啊！”

这屋里的人都一阵惊诧，都伤成这样了还要赶路。特别是两个少年，听说沛菡要被带走了，那还得了。“伯母，赶路？你们要到哪里去啊？”张啸捧着两盅燕窝，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噩耗”，那还不把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来。

赵珍平时也见过这两个少年，迟疑了片刻，又说道：“我一个开药店的远房亲戚说什么要叫我帮忙打理一下，也有好些时日了，眼下不能再拖，所以今日才急着动身。你们帮我叫沛菡过来吧。我让她也谢谢你们。”

短短几句话，已经说得很清楚明白，两位少年只能是急得团团转，开口又不是，走又不是，手足无措地怔在原地。

张峰把手一挥，大步向前走了上来。说道：“啸儿，你且留下一盅燕窝给赵伯母，然后跟小凌拿着另一盅去看看赵姑娘是醒了没有。”

两个少年听了，好像也只能如此，聂凌从张啸手上赶紧拿起一盅燕窝递给赵珍，赵珍感谢着接了过来，便又催着二人去叫沛菡。

张峰又转过头说：“夫人，这两个小子独去，多有不便，劳烦夫人陪着走一趟了。”

杨氏明白张峰意思，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好的，我正想看看赵姑娘呢，你们两个小子还不跟过来。”说罢就领着两少年走了，出门之后还顺带把门关上。这样房间里，便只剩下聂雄张峰赵珍三人了。

张峰聂雄听着这三人脚步声慢慢远了，才搬过两把椅子坐下，而赵珍放下手中燕窝注视着两人举动不知道他们接下来想干什么。终于，聂雄开口打破沉默，说道：“你可知道昨晚我们城里发生了什么？”

赵珍还是保持刚才的神态，不动声色回答说：“我昨夜伤重，早早睡下，窗外蝉虫都不曾听闻，太平城里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我是一无所知”

“昨夜有一群自称罡霸山的贼人说什么要到我们这里寻人，还扬言要火烧全城，他们要寻这人是黑色长衣，黑色斗笠打扮。不知这些人是不是要找你的。”张峰细细地将这几句话说完，尤其是这最后一句，有意拖长几分，然后两人都盯着赵珍，不敢放过一丝一毫脸色的变化。

赵珍眼睛一转，面上仍不动声色，心想：“来得还挺快。不过自己何时就跟这什么罡霸山的人扯上关系了，多半是他们找来的。”

心这么想嘴上说的又是另一套了，脑子一转就开始讲道：“不瞒两位大老爷，我平时都有远行采药习惯，这次刚好路过罡霸山，本来我还想上山寻找一番，不料还没走到一半，就冲出一群盗寇，说什么进山要交过路费，非得要我交出身上的财物。保命重要，我就把身上的都给他们了，谁知道这些人竟说我这东西不值钱，又看到我是一介女流，便欲行不轨之事。我哪里肯让这些贼人得逞，以死相拼，所幸身上带着采药的刀具，这才逃过一劫。不过慌乱搏斗中，我也身受重伤，后来被我一刀杀了一个估摸是有点地位的贼人，众寇一乱，我就趁乱带着伤跑回来了。”

如此短的时间里就能编出这么一套说辞，有条有理的滴水不漏，毫无破绽，一时半会你也说不出哪里不对，而且赵珍描述得极好，细节之处都说得很详细，楚楚可怜，好像事实本来便是如此。

然而坐对面的并不是一般人，两人听完都觉此人脑经极快，越是看上去滴水不漏越是有蹊跷，越是这样越是觉得赵珍刻意隐瞒什么。两人相识已久，眼神一对，都轻轻鼓掌几下。赵珍不知云雾，虽觉两人奇怪，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两人看到赵珍疑惑，不等她反应便自顾对答起来。

“聂兄，何故突然就拍起手来啊？”

“张兄，我这还没有问你，你倒先问起我来了。”

“那不知我们鼓掌的是不是一个原因。”

“张兄，你先说。”

“还是聂兄先说好了。”

赵珍被这两人弄得更是云里雾里了，也不知两人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这一问一答的简洁快速，自己完全插不上嘴。

“那我们一起说了。”两人都同时说道，说完就都把头一转就对着赵珍，异口同声地说道：“好精彩的故事。”

赵珍脸上一动，“两位大老爷你们什么意思？”

两人一改刚才嬉笑之意，转而严肃地看着赵珍。

聂雄说：“这些个无耻草寇，我们昨夜就会过了，维扬武馆王家四英豪这么一吓就落荒而逃了，平时就仗着人多欺凌单身过路人，哪有什么真本领。”

张峰也接过聂雄的话说：“内人略懂医理，在大夫来之前就替你看过伤势，结论都是这绝非普通道剑之类所造成的。而且就因为你杀他们一两个喽啰，犯得着直追三天到这里，劳师动众地揪你出来。”

“所以。”聂雄铿锵地讲着。

“所以你根本不是什么招惹了山贼，你身上的伤也绝不是山贼所为。”张峰也刻意提高声音讲着。

赵珍听到二人分析自己言语漏洞，慢慢地也对这两个富家老爷改观了，这般心思缜密的人，怎会是普通商人。

不过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另一个法子来解释清楚了，只能忍着牵扯到伤口的疼痛，向两人拱手说道：“既然你们都看穿了，那我也省得再编第二个故事了，不过我是真的有难言之隐啊！还请两位大老爷高抬贵手，就此让我跟小女离去，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定当登门道谢。”

果然，赵珍不是普通采药开方药师，不过就这么放她们母女二人走，一个重伤在身一个还这般年幼，万一再出点岔子，后果不堪设想。而且这自己的儿子好像都很喜欢这姑娘，就这样让她们走，对两个少年也交代不清。

聂雄张啸又交换了个眼色，聂雄这就提起双手，合十凝气，变换几下手势后，两掌间的球慢慢变大，只一挥，一个光圈就罩住整间屋子，然后光线变淡，几乎不见。

结界！

聂雄呼了一口气，憨憨笑着对张峰说：“这么多年没练倒真是有点手生了。”

张峰正色说：“哪里话，要是我出手可不能有这般速度。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练啊？”

“哪里哪里，这么多年，都用不上了，我再练来作甚。”

两人又互相调侃几句，这才回过神来想到正事还没处理，连忙坐下，准备细问赵珍急着要走原因，一看到赵珍的反应，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先开口。

赵珍一直注意着两人，所以这聂雄的动作她都看在眼里，布下结界之后，却是再也忍不住了，长久以来压抑心底的感情一下子就排山倒海之势袭来，血液都要凝固了，心脏也快压到停止不跳了。仿佛一把尖锐无比的刀悄无声息地刺进心里。用一直发抖的双手捂住眼睛，好半天，才缓缓将手移开。

一连串的泪水从她悲伤的脸上无声地流下，没有一点哭泣声，任凭眼泪不停地流下流下，两人看着都感觉她哭得撕心裂肺，可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这下子，两个大男人是完全没有办法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又生怕她牵扯到伤口才不得不说一句：“注意身体。”

半晌，王琴才强忍着泪水，止住哭泣。双目无神，缓缓地说道：

“其实沛菡并不是我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