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被劫（一）

“将军，不，公子，你说流云寨的人发现了我们没有？”陈锋席地而坐，眼神飘忽不定。他一紧张手心就会不自觉地冒汗，为了缓解焦急，陈锋不停地用拾来的树枝划拨着地上的落叶，“啪嗒”一声，树枝断了。

陈锋脸上一红，抹了抹额间的汗。陈文轩面色如水，仍是一如往常的平静，“这些商人从外地经过这翼州，不知道流云寨的存在。现在打算在这生火做饭，那烧柴时的浓烟会让流云寨的人知道的。”

除了陈文轩和陈锋，这个商队里的其他人都是地地道道的商贾之人。翼州太守不知从哪里找了一队出发去沔州的商人，朝领头的塞了不少银两说服让陈文轩和陈锋加入，只说是人多有保障，他们两人的货物占了这队伍所有货物的一半以上。

商队里拉货的马车共有五辆，其中有三辆都是陈文轩带来的。负责护送车队的人只有十人，陈文轩看出了那些人不过是些会点拳脚功夫的农民，看上去高大威猛，可是若是遇上有功夫的，只是绣花枕头。

陈文轩一身月白衣衫上绣着金丝云雷纹，摘下了军服里的古玄冠换上了白玉冠，那洁白细腻的玉质在黑发的衬托下发出莹莹的光芒。陈文轩习惯了铠甲的沉重，陡然换上如此轻巧的衣裳反而不适应。

陈锋还是第一次看他着这富贵公子的装束，平日里见他不是军服就是官服，又常年征战在外，很少有机会见着他穿成这样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公子，您穿上这身衣服，那寨主若是个女的，一定会将您掳回去当她的压寨相公。”陈锋在脱了军服的陈文轩面前也不再计较官衔等级了，陈文轩没有回答他的话，他正留心着这周围的动静。

翼州的深秋比南方的冬天还要冷，商队里的其他人穿的是灰黑色的大袄，却仍然被这山里的寒气弄得直打哆嗦。身着一身白衣的陈文轩在这一群人里显得一场瞩目。

已到晌午，太阳升到了天空的正中间，那光芒却仍然难以穿透山涧里新起的水雾。商队里的人总算拾够了足够的柴火生火做饭，其他商人正围拢着烤火，谈论着路上的所见所闻。

“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撞见这么严重的饥荒！瞧瞧一路上翼州城里的流民，简直跟个行走的骷髅似的，胆子小的看见了莫不是会以为自己白日里闯了鬼！”

说话的人是商队的领队，大家都叫他老贾。老贾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说话更是直接了当。陈文轩今早加入这个商队的时候，老贾开门见山地就问他是不是哪家公子以跑商的名义出来游玩，陈文轩礼节性地笑了笑没回答，老贾以为自己猜中了，“你放心，我这人最爱交朋友，有我在，保证让大家安全到沔州去！”

“可不是，朝廷无动于衷，看着这些百姓受苦。我看翼州城附近的那什么严正寺都还知道施舍些稻米出来。偌大的翼州城粮仓，我就不信积攒的粮谷还不如一个小小的寺庙。只是我这次运的货都是些从云国带来的织锦和首饰，若是有能抵上饥荒的，一定分些给这翼州的百姓！”围拢在火堆旁的另一人掸了掸身上裘袄上沾染的烟灰，脸上被这火烤得有些潮红，话里有着对水国官员的不满。

“是啊，没钱吃饭的饿死，有钱的又富得流油，可惜这富人啊，可没那和尚的觉悟！”说话之人脸色苍白，眼睛是个吊三角，眼珠子骨碌碌的直转，眼神不住地飘向陈文轩和他的货物上。

陈锋担忧地看向倚在马车边上专心看书的陈文轩，不知道他对这赤裸裸的抨击有什么反应。陈文轩素来不爱与人交谈，在军中除了下达命令，很少和他们这些军士说话。但他手下的人都知道，陈文轩内心里是尊重他们的。

在刚出平阳城的时候，有个士兵的脚意外扭伤，为了不拖累行军速度，他默默地忍受着，除了跟他值守同车的另一人以外没人发现。可就在第二天，陈文轩派人送来了军队里治疗扭伤的药膏，其他的一句话也没说。

陈文轩皱了皱眉头，手上的书又翻过了一页。他总觉得那柳树林里使用的阵法在某本书里见过，亦或是他的师父鬼面子曾经在讲学中提到过。

陈文轩幼时跟随陈国公出入军营，被神出鬼没的鬼面子发现了他身具潜力。鬼面子传信陈国公欲将陈文轩收为徒弟，陈国公担心鬼面子的身份，谢绝了鬼面子的好意。

世人只知鬼面子是绝世不出的军道高人，却没有人见识过他的容貌，甚至连他的出身也不知道。就在此时水君辰让人送了一封密信给陈国公，告知鬼面子乃是水国曾经的皇亲，陈国公这才放下心来将陈文轩送了出去。

陈文轩回来后闭口不提跟随鬼面子学兵法之事，陈国公好奇，曾经多次询问他也三缄其口，世人还是不知道鬼面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也都知道了陈文轩是鬼面子的徒弟。

他的兵书大多数都留在了被劫走的马车之上，这些书都是他学成之时鬼面子赠与他的，世间罕见。这些书对他来说意义非凡，找到这些书，弄明白柳树林背后的秘密，兵法有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也是他想要进入这流云寨的原因之一。

冷安南趁着风流儿出去的空当，从石屋里走了出来。一路上他都蒙着眼睛，连流云寨什么样子也未曾看到。他沿着门外的石板路走去，路上的人都是老弱妇孺，倒没有看到成年男子，八成都跟着风流儿和那个寨主打劫去了。

冷安南仍是不知道流云寨的寨主究竟是男是女，风流儿没有告诉他，他为了不引起风流儿的怀疑也没有主动询问。既然已经进了流云寨，想办法查清粮食所在的地方比较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