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有尊严吗

吴军抬起眼皮瞟了我一眼，随即死死盯住我，金丝镜框下的双眸深邃无比。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左右环顾，不见陈涵毅。我又不敢上前，之前被他虐待的事让我心有余悸，于是我踩着上次陈涵毅让我勾引他时穿的高跟鞋和长裙，站在包厢门口进退不得。

包厢里寂静无声。

吴军突然淡淡开口:“怎么？装什么纯情小姑娘呢？不过来，难道等着我八抬大轿抬你过来吗？”

我低下头，手指不由自主地扯紧身上的裙子，不敢上前，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朝他走去，远远地坐在沙发另一边。

他不悦地皱皱眉头道:“你离我那么远干嘛？给我滚过来。”我只好慢腾腾地站起身，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吴军将头靠在沙发上，十分随意地对我说:“给我开酒。”

我望着桌子上成排的各种酒，胃里不禁一阵翻滚。上次，就在这个包厢里，吴军强迫我喝下了几十瓶酒，以至于我酒精中毒被送进医院。这件事情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以至于现在的我看到酒十分反胃。

吴军见我坐着不动，轻笑一声，干脆利落地举起一瓶昂贵的红酒，轻轻放手，瓶子直直地摔在地上。顿时，暗红色的液体倾泻开来，像一滩暗红的血液四处蔓延。红酒流淌过我白色的水晶鞋和吴军锃亮的黑皮鞋。

“哎呀，鞋子脏了，这可怎么办呀。”

我心里一惊，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鬼名堂。刚扭过头去想看他，他就死死捏住了我的下巴，把我的头用力地向地下摁去，我一个踉跄跪倒在地板上成片的红酒里，脑袋被他摁得快贴到地面上了，我的眼前是他滴着红色液体的黑色皮鞋。

“给我舔干净。”

吴军的力气真的好大，我被他钳住下巴，疼得眼泪在眼里打转，用力挣扎，想挣脱他的魔爪，可是并没有什么效果。我只好紧紧闭着嘴巴，死活不肯低头。

就这样我和他僵持了半分钟，吴军才放开我，我狼狈地站起身来，发现陈涵毅给我的白色长裙已经被弄得污渍斑斑，可能再也洗不干净了吧。

陈涵毅，你在哪里…为什么要让我独自面对这个魔鬼？

吴军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轻笑着对我说:“别想了，今天，就你和我两个人，怎么样，开心吗宝贝？”

我心里一黯，的确，我只是个落魄到靠吃风尘饭过活的人，我廉价，命贱，我对于陈涵毅而言不过是一只手就能碾死的蚂蚁罢了，他一时兴起包养了我，而我住了几天华丽的城堡，就天真地以为自己变成公主了？我可能只是他的一个暂时的玩物，玩腻了，就会丢掉的吧。否则，他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呢？

不，我应该只是他手中的一个工具罢了。

可是，那又怎样…他救我于绝望的水深火热，虽然只是金钱换来的一场交易，但是，我好像深深陷了进去，只能任由他摆布，听从他的安排。

吴军死死盯着我的脸，突然激动了起来，笃地起身走到我面前，一条腿倚住沙发，把我牢牢压在身子低下，伸手撕扯我的白色长裙，嘴里不停说着“你装什么纯，这裙子你配吗？这张脸你配吗？竟然长在一个小姐的身上，真他妈让我恶心”

我扯住自己的衣领拼命反抗，我是贱，可我不能在这里丢掉我仅剩的能够留给我真正爱人的东西。吴军反手就给我一个巴掌，打得我半边脸火辣辣地痛。我捂住脸，扯着衣领，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吴军像是更加受到了刺激，向后扯着我的头发，把整张脸逼近我:“求我，我就饶了你。”

我别过脸去一声不吭，又被吴军扯了回来:“呵，还挺有骨气啊？你们做小姐的，不是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吗？老子说了，求我，不求，今天就让你生不如死。”

在吴军的拉扯下，我整张脸都扭曲变形，仰着头让我喘不过气来，泪水流进我的嘴巴和鼻腔里，呛得我拼命咳嗽了起来，却还是一声不吭。

吴军怒极反笑，松开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按响了包厢的铃。不一会儿，一个小服务生推门进来，我看着很眼生，并不认识他。吴军扶了扶眼镜，戏谑地对他说:“看到我们这里的这位小姐了吗？去把你们这里姿色比得过她的全部叫来，一个不能少，听清了吗？”小服务生点头称是，不一会儿，几个小姑娘走了进来，她们见到我，齐齐愣了一下。

毕竟我曾经是这里的头牌，我不知道陈涵毅是怎么处理我在百味的事情的，可能她们都以为我被有钱人包养了，过上了滋润无比的生活。现在这几个小姑娘见到我是这般丑态，不知心里作何感想。

吴军对小服务生说，他们几个都留下来。几个姑娘刚想坐下，吴军突然淡淡说到“先别坐”，说罢突然从衣兜里掏出大把红艳艳的钞票，向空中一挥，全部撒在了桌子上，地上，沙发上。几个小姑娘包括我都愣住了，吴军看着我们呆呆的表情，唇边勾起一抹戏笑:“不准用手，胳膊和腿，能捡起来的都是你们自己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直到第一个人俯下身去，用嘴巴努力捡起桌子上的钱，其他几个人纷纷弯下身子趴在地上哄抢，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屁股一扭一扭的，争先恐后，丑态百出。

吴军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抱着胳膊看着这一切，似乎非常满意这个画面。他突然把头扭向我，对我说:“你，和她们一起。”

他的脸上满是居高临下的嘲讽。

“不做，我让你从今往后再也没脸去见陈涵毅了。”

我咬咬牙，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这有什么丢人的。

—我们做小姐的有什么资格跟钱过不去。

—尊严这种东西，我不是早就丢掉了吗。从我十六岁的那一年，从我踏进百味的门开始，从我答应王永的那一刻起。

我就已经成为了被千唾万骂的小姐。

吴军这个疯子。

我缓缓跪到地上，俯下身子。在我的嘴唇即将触碰到地面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道将我从地面拉起，随即，我被狠狠摔在沙发里。

吴军嘴角边挂着近乎绝然的冷笑，对我说:“一提起陈涵毅，你就不要你那廉价的骨气了？”

“好，好，很好。”

吴军一连说了三个好，突然伸手扯掉我的高跟鞋远远扔到包厢门口，冲其他几个小姐吼到:“滚去沙发上坐着！！”待到几人乖乖在沙发上坐下，吴军推了推金丝框眼镜:“给我把鞋子都脱掉，扔到垃圾桶里。”

小姑娘们战战兢兢地脱了自己的鞋子扔掉，这时，吴军举起桌子上的几瓶酒，全部摔碎在地上，几个人惊声尖叫着把脚缩回沙发里。不一会儿地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和混合在一起的各色液体，整个屋子充斥着酒精的味道，直让我反胃。

吴军指着几个小姐对我说:“今天，你不把剩下这些酒喝掉，她们几个就别想穿着鞋走出去。”

几个小姑娘瞪大了眼睛惊慌地看着我:“苏…苏妤姐姐，帮帮我们吧。”更有几个人开始眼泪汪汪地哀求我。我在心里把吴军这个恶魔暗骂了十万八千遍，她们几个都是丽姐的人，我在这里的时候丽姐对我百般照顾，我不能忘恩负义啊。

自知没有退路，我伸出手来，打开了第一瓶桌上的酒，仰头便灌。

一瓶天价的洋酒，我还记得以前在百味出台的时候，我没有出过至尊包厢，所以在普通包厢里，只有特别有钱的客人才会偶尔点一两瓶，在一旁陪酒的我听着他们互相吹嘘这种酒有多么香醇，但是此刻苦涩的液体顺着我的喉咙冲进胃里，我根本尝不到有什么酒香，满嘴都是酒精那令人反胃的味道。

而我的胃，自从上一次被吴军灌得酒精中毒后便一直很脆弱，没有恢复过来，此时此刻，被生生灌进一瓶酒，更是难受至极。我强忍着恶心，伸出手又打开一瓶。

身旁的吴军抱着胳膊，嘲讽地看着我。

不知道喝掉了多少瓶，酒精让我的脑袋晕晕的，而我的胃早已不堪重负，我一边吐，一边灌酒。把它们都喝完，现在我的大脑里只有这个想法。都喝完，她们就可以走了，我就可以见到陈涵毅了。

陈涵毅…我头脑发晕，眼前像是出现了幻觉，仿佛看到了他绝美的脸庞。我求求你，你可不可以，再救我一次…

你究竟是我的救世主，还是，将我推进深渊的魔鬼…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包厢的门突然打开。我听见几个小姐低声惊呼，伴着吴军的冷眼和戏笑，在我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我看见陈涵毅完美的脸庞。

好像…不是幻觉呢…

眼泪在眼里打转，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救我…

“…涵毅…”

“苏妤，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