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算无谋

入夜，楚国境内铁牢关中。

攻破铁牢关的苗军一不修整二不备防，只是预留几人守城视敌，剩下的，则是在铁牢关之中大吃大喝，好不热闹。

那香醇的酒味连带肉味，更是顺着夜风刮到了城外几里之处，把个负责勘察敌情的楚国细作馋的都快要流口水了。

而相比于苗疆大肆庆祝的士兵，楚国的士兵则是要悲惨多了。

今日白天的激战让这些士兵直到此刻也不敢有丝毫懈怠，且加上整个熊虎关中死伤无数，空气中都弥漫着凝重的血腥味，让这些守城的士兵更是吃吃不下，睡睡不着，一整晚提心吊胆难有安寝。直到第二天白天。

以为还有一场激战的楚军醒了个大早，早早地排兵列阵防备苗军。可谁知细作传来的消息，却是苗军吃喝玩乐一晚，现在正在睡觉！

可不是嘛，打了一仗之后疯玩了一整夜，换谁都要瞌睡。

而细作传来的这个讯息可是把楚军郁闷的差点儿吐血，这他娘的是打仗呢，你当闹着玩呢？

而相比于金戈铁马的熊虎关，此刻的楚国国都天香城。

与往日一般，此刻的天香城，依旧是一派富庶安逸之感。

大街上的行人小贩，依旧是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在买卖货物，熙熙攘攘。

在他们的认知中，所谓的战争，都是边关的事情。只要边关没破，那么楚国，也就同样没有危险。

而苗疆与楚国军士的征战，也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的一个谈资而已，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作用。

这......也是身为楚国三朝元老，当今丞相文丞相的心痛之处。

国之不国，匹夫无欲，岂不是悲哀？

只见这名老者，独自走在热闹非凡的天香城街头，一身布衣朴素非常，身后不着一个随从，就这般慢悠悠的散步在天香城街道之中。

没走了多远，朽鼻微动，空气之中，竟是淡淡弥漫一股清香。

香味扑鼻，沁人心脾。

这股香味，让心事浓重的文丞相眼神一亮，整个人如坠花丛，香气之浓烈，竟是绕梁三日而不绝。

闻到香味，文丞相耸了耸鼻子，跟着香气传来之处，晃悠悠的走进了一家酒楼。

只见在二楼之处，一名男轻男子，正一边端着手中美酒，一边摇头晃脑暗自品着。

这名青年，乍看之下只有弱冠之年，倒是和自家皇上相差不多。

而且一双眼睛，仿佛浸在水中的水晶一般明亮透彻，嘴角微微上扬。面若春晓之花，肤若中秋之月，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一身白袍出尘淡雅，不染风尘。手中一把折扇，配上头簪上的两条白色发带，整个一画中出来的仙人一般，与周围鱼蛇混杂的酒楼格格不入，仿佛是九天之上的仙人降落凡尘一般。

而在文丞相迈着步子从一楼的楼梯上上到二楼的时候，正巧看到了男子单手举杯，面仰杯底，杯中琼浆细水长流，落入男子薄薄的唇中，美斯至此，若诗若画。

而在饮了一杯之后，男子便明眸微转，看向了一旁从二楼走上的文丞相。

“丞相既然来了，何需呆站在那里，不如过来共饮一杯如何？”

男子放开嗓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让喧嚣热闹的酒楼气氛瞬间将至冰点。每一桌酒楼上的客人，全都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顺着男子的话语落到了那名身着不已的佝偻老者身上。

之后，短暂的沉默过后，这些原本大吃大喝的酒食之客，无不是大变了脸色，哆哆嗦嗦的跪在了地上。

“草......草民参见丞相！！！”

每一个人，都是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这些人，已经失去了之前大吃大喝、牛皮吹破天的本事了。

而上来的文丞相，则是在男子这样说之后微微皱了皱眉，之后对着跪倒在地的众人道：

“你们先下去吧！”

丞相的大手一挥，让酒楼的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一窝蜂的下了楼。而文丞相，则是一改之前颓废的老人之样，不慌不忙的朝着那名年轻人走了过去。

来至近前，文丞相满脸微笑，像极了一名慈祥的老者。

只不过，此刻的这名老者，却是气度不凡，一举一动间，皆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威势。

“年轻人......看到本相，为何不跪啊？”

文丞相轻抚山羊胡，眉眼带笑。

“哈......”

对面的那名气度不凡的青年男子，却是不急不缓，淡然一笑。

“我算无谋一不跪天，二不跪地，以算无谋，非是凡人。你不过是一国之相，肉体凡胎，我......为何要跪？”

一言一语中，男子身上都无不透露着一股凌然霸气，仿佛是傲视一切的仙人一般，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即便是文丞相这般的三朝元老，在男子的气场当中，也有一种出不上来气的感觉。

最终，面对青年男子这般傲气十足的话语，文丞相并没有生气，而是微微一笑，慢悠悠地走到了青年男子身前。

“这位先生......不知老朽，可否在这里一坐啊？”

文丞相言语之间，丝毫没有一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该有的架子。

而一边的青年男子，在听到文丞相这般说之后，静悄悄的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大的官阶，却能够忍受算某先前那般的语气，你这丞相......倒是不赖！”

“哈......”

文丞相也同样笑了笑。

“自古才子多傲骨，先生之风采，想必非是凡人！”

“嗯......”

文丞相之后的一句话，就让一旁的青年男子霸气尽收，整个人眼中带笑，竖着一根手指指着文丞相道：

“你这老头倒是有眼光，不像陈、楚二国的那些势利眼，尽干些猪狗不如之事。想蹭我美酒也是可以。不过......你得买单！”

“好！”

青年男子的话，让一旁的文丞相笑了笑，径直坐了下来。

只待坐下来之后，文丞相方才发现，这名青年酒杯中的酒并不是酒楼的酒，而是他自己带的酒葫芦中的美酒。

待文丞相坐定之后，青年将自己酒壶中的美酒倒出来一部分，呈给了一边的文丞相。

“听先生的口音，似乎不是楚国人吧？”

“对！”

相比于出尘一般的仙人气质，这名青年人倒是无拘无束。一边与计苍生言谈，一边独自吃食着桌上的酒食。

看到青年人这般的样子，文丞相眼中精芒闪烁。

“那不知道先生是哪里人呢？”

“天下人！！！”

面对文丞相的问话，青年人倒是回答的不卑不亢。

“那来楚国是做什么的呢？”

文丞相继续发问。

“救人......”

青年人喝了一口酒，慢慢抬起了头来。

他的眼睛直视着文丞相，在这一刻间，文丞相在他的眼神中诡异的仿佛看到了万里河山、大浪滔天的景色。

只见他缓缓开口，悠悠然道：

“或者说......救国！”

淡淡的救国两个字一出，饶是文丞相这位历经三朝的三朝元老，也是一瞬间被男子薄唇中的救国两个字镇住，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一般。有那么一瞬间，文丞相甚至陷入了失神。

短暂失神过后，文丞相重新坐直了身板，面色严肃的站起了身，对着尚且在独自饮酒的青年人深深地鞠了一躬，郑重其事的道：

“先生大才，可否为我楚国重用？”

没有一丝弯绕，也没有一丝花花肠子，文丞相这一句中，蕴含了自己真真实实的求才若渴之心。

而酒桌上那位兀自饮酒的青年男子，自然也是察觉到了文丞相话语中的真切之色，其眼中狡黠之色闪烁，看着面前鞠躬的文丞相道：

“丞相这般......就不怕算某抢了您的饭碗吗？”

“丞相之职，原本就是有能者居之，先生若是有经天纬地之才，这丞相之职，文某拱手相让！”

“哈......”

文丞相的话，让那名自称算无谋的青年才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了数息，这才冷冷的笑了一声道：

“文丞相能成为三朝元老，确实是千古相位之才，可惜，鸿鹄已老，雄心已退，如若不然，楚国也不会凭借这天险之势，如此龟缩，成此险境！”

算无谋的话，让文丞相双眼一眯。

“先生有解救楚国之法？”

“当然！”

算无谋微微一笑。

“我算无谋，靠的就是以算为生，算人，算智，算天下！”

“那先生......可愿意随老朽入宫，面见圣上？”

“哈......”

算无谋拿起桌上的酒葫芦又满满的给自己倒了一杯。

“进宫可以，便是不知，你们楚国的君上，又是如何了？”

算无谋的话，让一旁的文丞相直起了摇杆，眼神之中尽是欣慰之色。

“我楚君上虽然年幼，但雄才大略，非是等闲！能文能武，亦非凡俗！虽即位不过半载，但老朽相信，我楚君上，定然能够将楚国发扬光大，做到任何历代国君都做不到的地步！”

这一次，换喝酒的算无谋，从文丞相的眼中，看到了那精光闪闪的光芒。

最终，后者饮酒的嘴角微微一翘，悠悠然道：

“既然如此......那算某，便陪先生走一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