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倒霉的唐大姐

雨后的天越发炎热了。

苏铭与刘太平道别了一声，便蹬着自己那辆破破烂烂的二八自行车拉着一沓三版小报，再一次来到了西城背街卖报纸的地方。

无缘无故的耽误了四天没有分文入账，还耽误了其他几分兼职，苏铭想想就直上火。

“小苏，小苏。来，到大姐这来喝点水。有几个日子没见了，忙活啥呢。”

刚刚撑好车子，一个声音便远远传来。

苏铭回头一望，却见一个妇女颇为扭动着肥胖的腰肢站在树下的阴凉里对着苏铭叫了一声，她手里拿着一瓶未开封的哇哈哈矿泉水，瓶子上的雾气顺着热浪往上飘，十分清凉。

这大姐姓唐，叫唐怀燕，是这一片街区上的老住户。因为老伴死的早却又是闲不住的性子便拖了几个熟人进了一些瓜子饮料在这里叫卖。

苏铭在这一片儿卖报纸也有几个月了，这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起来。

“唐大姐，谢谢你的关心，这几天家里有点事，给耽误了。”他笑了一下，亲切道。“这水您还是留着卖吧，热劲就这么一会，等一会就好多了。”

苏铭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看了一眼冒着凉气的冰水，不自然的吞了口吐沫拒绝道。

一瓶冰水在这大日头底下可是畅销货，一瓶两块钱。能够在这样的下火似得大热天里喝上一口冰水，简直是在爽快不过的事情，从头爽到脚底。

不过苏铭却没有接的意思。

倒不是他掏不起两块钱，现在这世道，两块钱连几个馒头都买不了几个的年头，两块钱实在连小钱都算不上。

但是苏铭却是真真儿的舍不得。

“啥不用，你就拿着吧，跟大姐我客气啥。”唐大姐扭着肥胖的身体呼哧呼哧的从阴凉底下走了出来，好像这短短的几步路对她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负担。她口中骂骂咧咧的咒了老天几句，一把将哇哈哈的水瓶丢到了苏铭的怀里。

“你来摆摊这些日子可没少帮大姐的忙，喝一瓶水咋地了。撑死两块钱，多这两块少这两块你唐大姐穷不了也富不了，你见外个啥。”

“可是…”苏铭有些犹豫。

“你这小伙子啥都好，就是忒不爽快，又不要你钱。要大姐说，现在这糟心的年头像你这样能拉下脸来的可不多了。别说别人，就是我家那闺女也不愿意往我那个摊前凑，好像让别人看见丢了多大的人儿是的。”

唐大姐絮絮叨叨的说着，虽是埋怨，可是眉眼间都透着得意。

她今年五十多岁，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市井小民。可是她这闺女却是生的如花似玉，完全不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听说还是西城大学的高材生，说起来倒是与苏铭还是校友。

“穷孩子早当家嘛。”

苏铭连连点头，他曾经远远的见过唐大姐的闺女，的确是水灵灵一棵大白菜。只可惜人家那颗大白菜连瞧都不瞧他一眼。唐大姐对他不错。但其实苏铭心里也明白，如果说他当真要与唐大姐那闺女处对象，估计唐大姐是决计不肯的。别说处对象，就是走近点也不行。

看玩笑，拉的下脸的人多了，踏实就能过日子了？乖乖，成天没事喝西北风不说，哪天西北风不刮了连西北风都喝不上的主儿指望着谁呢。

“那谢谢大姐了。”

苏铭也不矫情，接过这买饮料大姐手中的冰水，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一股透心的凉意泛起，别提那股透心的爽劲了，暑气直接解了一半。

这时，一辆黑色的汽车从呼啸着从不远处开来，距离着还有好远便腾起一阵水汽，吸引了苏铭的目光。

“帕萨特B5，这车不错，看着大气。以后有钱了我也买上一辆，开回老家去，旁边再坐上一个妹子。啧啧，那感觉，也算是给老爹长脸了。”

苏铭眼巴巴的望着，砸了砸嘴巴，心中不无羡慕的想到。

不过…

这这牌有点眼熟啊。

我去，这不是城管队长的车么。

“城管来了。”

苏铭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撒丫子就跨上了身后的二八铁驴。而随着他这一嗓子原本在树底下乘凉的唐大姐和一堆小贩们也是手足无措的慌乱起来，直接乱成一团。

苏铭喊完那一句也是没多管，匆匆忙忙的骑上自行车就跑。慌乱间有几份报纸掉到了地上，这着实让苏铭肉疼了一阵子。

要知道，一张报纸的进价是一块四，一份苏铭也就勉强挣六毛钱，还要抛去人工，算起来一天也就整个二三十而已。但是苏铭可没有停下来捡报纸的想法，君不见身后那些牛气哄哄的城管们正撒丫子撵着他？

城管他可惹不起，若是被逮住了训斥几句还成，若是要被收了物件这一个月可就白忙活了。

苏铭心中再次腹诽了两句，脚下却蹬得飞快。

可是多在阴凉处乘凉的那些小摊小贩却是没那么幸运了，如同一只只无头苍蝇一般闹成一团。

苏铭还没来得及蹬出多远，一阵阵吵闹的哭嚎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他回头一望，却见躲在阴凉下的唐大姐似乎没来得及跑远被逮了个正着，正一屁股堆坐在地上死死的抱着身边的小推车，几个穿着城管制服的人正在与她拉扯。

而那些及时抛开了的那些小贩们站在远处冷眼旁观，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我们家孤儿寡母可都指望着我这个小饮料摊挣钱养活啊，我唐婆子风里来雨里去挣点小钱儿容易吗我，大伙儿都快来给我评评理啊。”

“你们瞧瞧啊，乡里街坊的，你们都看看这群天杀的啊，他们一起合起伙来欺负我这个老婆子啊。”

“哎，这倒霉催的。”

苏铭暗骂了一句，却不得不调转自行车转了回去。暂且不提唐大姐平日里对他颇为照顾，就算是为了方才那一水之恩他也不能只顾着自个儿跑的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