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回家

　　叶音和程修并肩走着，橙色的路灯把两人的身影在地面上拖得很长。

　　“你是怎么找到校医室去的？”叶音缓缓问着，沉沉的语气像极了叶灵的感觉。

　　“我在学校门口等你的时候，听到了几个女生的谈话，她们说你生病被送到医务室了，我怕你发生什么危险，就赶快进去找你了。”程修淡淡地回答着。

　　他说得的确是实话，但并不是全部的实话。

　　当时，程修的确站在市十一中门口，那个他与叶音约定好集合的地方。恰好有几个女生在校门口的小摊上买了零食，站在程修附近的地方聊天逗留，程修也很自然地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那几个女生其中就有唐悦盈和孙珊珊，因此她们的聊天内容自然也不会那么简单和客气。关于叶音如何考试作弊取得好成绩，以及叶音是如何心机婊，如何“勾引”郑轩意的聊天内容，程修并没有对叶音说。

　　“是这样啊，”叶音笑了笑“那你为什么会想到要自称是我叔叔呢？明明一点都不像。”

　　“最近校园安全问题很严峻，每个学校都在严卡，我自称是学生家长，这样比较容易获得校方的信任，也更方便站出来维护你。”

　　刚才在学校发生的事情让程修精神紧绷，他一本正经地回答着叶音的问题，完全忽略了叶音话中略带玩笑的意味。

　　“今天发生了好多奇怪的事情，让我觉得措手不及。”叶音长长地送了口气。

　　“你说的是考试成绩的事吗？”

　　“没错，我真没想到以叶灵的知识储备……”叶音的语气顿了顿，心中微微发慌“额，我是说……没想到我已经尽量答错了一些题，却还是得到了第一名的成绩。”

　　今天这些奇奇怪怪的事真是把脑子都弄晕了，自己跟程修交谈的时候明明应该用叶灵的口吻才对，刚才竟然差点暴露身份。

　　不过好在，程修的注意力似乎并没有放在叶音不小心露出的破绽上。

　　“早就提醒过你了，一定要把握分寸，不要做出不合常理的事情，这不仅是对你自己负责，也是对叶音负责。”

　　听着程修半带责备的警告，叶音撇了撇嘴，默默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其实，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有哪一件是她自己愿意的呢。她本身就是个无故受牵连的人，但却不得不一个人承担起所有的一切。

　　程修说的当然都对，但听着这样冰冷的道理，叶音还是觉得有点委屈。

　　或者是程修根本就把自己当成一个成年人叶灵的缘故，所以才会这样的吧。

　　程修走着，叶音书包在左手上挂着，这个书包的重量足有十五公斤，连他一个大男人都不免觉得沉重。

　　但十六岁的少女叶音却要自己一个人扛起这个沉甸甸的书包，不仅如此，她还承受着他人阴谋无端的伤害。想到这里，程修不禁觉得心酸和不忍。

　　他将书包向上提了一些，半扛在自己肩上，下意识地向旁边望去，却发现叶音的脚步已经比自己慢了不少。

　　她跟在自己的斜后方，垂着头和手臂，不情愿似的挪动着脚步，略带婴儿肥的脸颊上挂着少女一般细腻的委屈和不快，乌黑的长发在冬风的撩拨下飘动着，校服也贴紧了身体，显得脆弱又单薄。

　　程修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他转过身去，向叶音的方向走了几步，重新和她并排。

　　“不开心了吗？还是身体不舒服？”程修关怀地问道。

　　叶音只是摇了摇头。

　　程修的嘴角蓦然浮现一抹温暖的微笑“看你的样子，就像个小孩子。”

　　什么叫像个小孩子，明明就是个小孩子好吧。叶音在心里嘀咕着，抬起头望向程修，程修也正在望着自己。

　　“叶灵，其实有时候，我有些羡慕你。”

　　叶音好奇地睁大了眼睛，没有搞错吧？叶灵有什么好羡慕的？不过是一份残缺不全，寄人篱下的记忆而已。

　　虽然这样想，但叶音还是尽量调整着自己的状态，使自己接近叶灵那种成熟、理智而知性的气质。

　　“为什么羡慕我？”

　　“虽然你承受着不同于普通人的痛苦，但至少，你是在少女叶音的身体中复苏，你还有机会像一个小孩子那样很纯粹地开心和难过，就像刚才，你噘着嘴发着脾气，我有一个瞬间都以为你就是叶音了。”

　　程修语气深沉，深邃的双眸中闪动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这是所有成年人都求之不得的机会……”

　　程修好像还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却用很快的速度收起了自己的情绪，又变成了平日里那个铁血而沉稳的程警官“不管怎么说，你一定要在之后遇到的每一件事上把握分寸。”

　　“要知道，保护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维持常态，没有异样。只有保证了这个前提，你才有机会揭开一切谜团。”

　　叶音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放心吧，我会的。”

　　谈话间，两人已走至叶音家楼下。

　　“谢谢你送我回来，天气很冷，早点回去休息吧。”

　　两人像往常一样道别，然而，就在叶音刚要转身上楼时，程修便又将她叫住。

　　“对了——”

　　“嗯？什么？”

　　“今天在校医室碰到的那个叫郑轩意的男生，你们的关系很近吗？”程修问道。

　　叶音顿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程警官看起来不像是个八卦的人啊。

　　“我跟他不熟，只是坐了同桌而已，怎么了？”

　　程修点了点头“没什么，只是平时最好和他保持些距离。”

　　叶音在想，是不是程修在校门口等自己时，听到那几个女生对自己污蔑和造谣的话，所以才忽然说了这些。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程修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表态，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于是便追问“为什么这样说？郑轩意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还不能确定，我也只是怀疑罢了。你今天身体不舒服，先回家去，晚上我给你发一份文件，你看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