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天文数字的代价

　　惊蛰城乃是三界三不管地带，天神罕见，万千种族长存，此情此景却是彻底颠覆了陈伟的世界观。

　　从小他便听说书先生说，妖就是邪恶的。

　　他也曾问过说书先生，为什么三藏要带四只妖怪上路，说书先生只说佛法无边，恩泽万物，却不谈其中真理。

　　即便经历了这么多，陈伟潜意识中还是认为，妖就是妖，该杀。

　　但到了惊蛰城他潜意识最后一点人类社会留下的影子，也彻底被击溃。

　　谁说妖就不是生灵？谁说妖就一定要做恶？

　　那些叫卖的商贩大部分不都是妖族？你看那虎头人身的妖族和蔼的摸着过路人类小孩的头，那又哪点不像凡尘之中的慈爱老头呢？

　　人是人，妖是妖，但人不能彻底否认妖，因为，妖也是生灵。

　　开了灵智就有好有坏，比如大唐帝国的楚王，一声号令害死了琳琳，楚王是人，却残杀同类，他又岂能真是正义的？光明的？你说他哪点又比那些妖好呢？妖尚且不吃同类，人呢？

　　万物都有两面，陈伟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放下了戒备心，他却是不敢乱窜。

　　或者说，不能乱窜。

　　即便这里的妖如凡界的人一样，看似人畜无害，但谁也说不清楚，有没有妖会看中他体内的鸿蒙玄火。

　　刚才那帅气男子就是最好的证明，天界似乎早已发出了通缉令。

　　后知后觉，细思极恐，这一个多月‘招摇过市’没被人认出来，抓起来，也算是运气。

　　此间却是不能再这般张扬，否者恐怕就连是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天界开出的筹码究竟是什么，陈伟不知道，但这个筹码绝对足以让人或者一般的妖动心，鸿蒙玄火碎片事关重大，天神迟早也会踏入这惊蛰城，无论如何，陈伟都没有理由再这般张扬。

　　他想了想，找到了一颗老树，取其木，以万物锻造术化作一张骷髅面具，又将这一路历练厮杀留下的野兽皮毛缝合成一张披风，遮挡住了断臂。

　　经过一番掩饰之后，陈伟这才安心了下来，少了断臂，又看不起长相，应该不会再有人认出自己了吧？

　　陈伟的装扮虽然奇特，但在这惊蛰城内却不算什么。

　　街道上到处都是奇装异服，他这等装扮，却只是稍微有一点怪异罢了，并不会惹来人盘问，更不会有人特意去关注。

　　惊蛰城非常大，万事通拍卖行处于城中心，此间不少商贩却是都往城中心赶去，想必是想找个好点的商家住下，等待半月后的拍卖会。

　　稍作打听，陈伟突然意识到一件非常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以他的身份地位，目前根本见不到万事通。万事通，就是惊蛰城城主，也是万事通商行的老板，手中掌控惊蛰城过半财富不说，其本身据说还是一位高手。除此之外更有天下万事皆明的称号，在惊蛰城这一亩三分地，可以丝毫不夸张的说，万事通就是‘神’。

　　陈伟只凭齐天大圣孙悟空一句话，根本没可能见得着万事通，要知道，这地方可没多少人买孙悟空的账。

　　齐天大圣？谁？不认识。

　　大部分人对大圣的态度就只是如此，以至于陈伟不禁有些烦躁不安。

　　进来了又该怎么见？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听那些路人商贩说，这万事通有一个习惯，每天晚上都会去东街望天酒楼，戌时而出亥时而归，并且偶尔兴趣来了，也会回答‘有缘人’的提问，至于这‘有缘人’的定义，那些路人商贩却是拿捏不准，你说东，我说西，谁也说不服谁。

　　这条消息倒是给了陈伟不小的安慰，要是真没法见到万事通，陈伟捉摸着估计也只能转头向妖怪大道出发，硬着头皮试试，看这条命够硬不够硬，运气够好不够好。

　　有了这条线索，陈伟至少也有了一丝希望。

　　或许...可以见见万事通也不一定。

　　抬头看了一眼蓝蓝的天空，陈伟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必须见到万事通，即便是付出鸿蒙玄火碎片作为代价，也必须见到万事通。

　　只要能踏上妖怪大道，天神的追捕就等同虚设，只要能进入妖怪大道，即便今天少了这块玄火碎片，他日也未必不能追回。

　　西去之路，比陈伟想象中还要艰难。

　　天神挡道不说，妖怪大道上还有无尽妖魔，鸿蒙玄火碎片散成无数块，想要收集，谈何容易。今日即便有幸得知此地也有一块碎片，但陈伟却知道，这块碎片与他根本无缘。

　　怎么拿？跑过去，对人拍卖行说，这是他的，不卖？

　　没有钱，没有实力，没有同伴，西去之路，难难难...

　　时间悄悄流逝，入夜。

　　东街望天酒楼外，陈伟躺在一颗大树的树干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无聊的盯着望天酒楼进进出出的人群。

　　生意很不错，人挺多，他也一早就见到了传说中的万事通。

　　这倒也不是他认识万事通，而是万事通一出来，那排场，啧啧，护卫队伍足足有一条街，一边吆喝一边开道。这就算他想不知道万事通来了，都不行！

　　万事通在护卫队拥护下进入望天酒楼差不多也有一个时辰，陈伟算着时间，缓缓坐了起来。

　　果不其然，很快便有许多种族匆匆赶来，纷纷跪拜在酒楼外。

　　他们中有的是人，有的是妖，也有的是土地神，更有大部分陈伟都不认识的种族。

　　这些人脸上都写满了虔诚，似乎都在祈祷，祈祷上天眷顾，让自己成为今天的‘有缘人’。

　　“差不多了！是时候了。”揉了揉肩膀，陈伟从树干上跳了下来，开始做着最后的准备。今天这‘有缘人’，他可是势在必得。何为有缘，陈伟的理解，就是让万事通印象深刻。

　　哪有那么多有缘无缘？看这架势，似乎这些人也不是第一次集体朝拜，这么多人，天天来朝拜，想必那万事通也是无奈，只能偶尔选一两位顺眼的，做做表彰，不然天天这么拜，你无动于衷，却是有些寒了人心！

　　不多时，望天酒楼中走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一件大斗篷，头上戴着一张白色面具，这面具不由的让陈伟想起冥界那些提着灯笼的女人。

　　一样的苍白，一样的冷漠。

　　那人一出来，下面跪拜着的人群就立刻激动了起来。这穿着怪异的人，却不是别人，正是那万事通。

　　“万事通大人！求求您帮帮我。”

　　“万事通大人！求求您，您一定要帮帮我啊！”

　　“大人！我在这里已经跪了半年了！您行行好啊！”

　　“大人啊！我的诚意您一定看见了吧！请您今天选我吧！”

　　七嘴八舌，苦苦哀求，人群外，陈伟却是露出了一道不屑的笑容。齐天大圣孙悟空曾经说过，这万事通爱财，再看这惊蛰城，上上下下过半产业财富都是万事通商行的，如此可见，这万事通必然是个商人。

　　商人可不是圣人，商人讲究的利益，你如果有利于他，他自会找你，你如果毫无利用价值，就算是跪穿了膝盖，商人，也未必会正眼看你一眼。

　　结果也与陈伟预料的相差无意，面具遮挡着万事通的脸颊，虽看不清万事通的表情，却也能从万事通一举一动中，看出万事通的无奈与厌倦。

　　这些人不知年月的跪，只求那一点机缘，却是让万事通非常做难。

　　不出意外，今天万事通还是谁都不会选。

　　奇迹？偶尔有一下就可以了，帮助人解决困难，那是万事通财富来源之一，万事通可不想让这财富来源变成圣人的施舍。

　　你困难？你有难处？别人难道就没有？

　　救得了一个，救不了天下，治的了头，治不了尾，圣人这种东西，还是留给自命不凡的人去做吧。

　　就在此时，万事通离去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死死的盯着人群之外。

　　“这气息...玄火？”

　　众人见万事通停了下来，望着他们的身后，随即也纷纷转过了头，向那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浑身燃烧着一股火焰的骷髅面具人，正在一步步向此处走来。

　　那股火焰似乎蕴含无尽生机，众人只觉浑身通达，纷纷忍不住发出一声舒爽的呻吟。

　　随着那骷髅面具人的脚步，众人下意识给那人让开了一条道，很快拿燃烧着奇特火焰的骷髅面具人便走到了万事通的跟前。

　　此人不是别人，却是陈伟。这一身的火焰也不是别的，正是玄火。

　　全力调动之下，这玄火可覆盖全身一刻，玄火覆盖之下，他体内的人气却是彻底消失，以至于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究竟是人，还是别的什么种族。

　　连种族都无法察觉，更遑论联想到他就是天界通缉犯陈伟？这就是陈伟‘保命’底牌之一，也是他敢大摇大摆走出来的依仗之一。

　　“万事通大人，在下有一事相求。”

　　走上前去，陈伟却是低沉着声音率先开了口。

　　万事通闻言微微一愣，接着点了点头。

　　“但说无妨。”

　　听那声音似乎是个男人，简简单单四个字却暗藏玄机，但说无妨？这句话，可着实值得琢磨。

　　但说无妨，你说你的，他做他的，你说了他不一定回答，但你不说，他可就真的不会回答。

　　陈伟也微微点了点头，这万事通果然对自己的玄火来了一丝兴趣，虽说这四个字的回答有些不如意，但至少有机会问问如何越过天军，潜入妖怪大道。至于万事通的回答，看样子，只能见招拆招了。

　　“在下想进入妖怪大道。”

　　“简单，此去向西，十天脚力便可。”

　　果然，这万事通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陈伟可不信，传闻中知晓天下万事的万事通却不知天军封锁。

　　但陈伟也不敢多做声色，他可是通缉犯，要是多说一二，怕是有被人认出来的嫌疑。

　　稍作思量随即摇头笑道：“万事通大人，说笑了！这天军封了路，却是不好进，不好进。”

　　闻言，万事通不禁来了一丝兴趣。

　　天军封路架天地屏障之事，他早已知晓，但他却不以为然，不说天军封路与他惊蛰城无关，单说天军只会拦截下逃亡中的陈伟以及一些早年犯事的大妖，光是这点他便对天军封锁妖怪大道入口一事完全没有兴趣。

　　难道说此人是陈伟？还是说此人是一只大妖？

　　“哦！还未请教大名。”万事通笑着开口询问起陈伟的名号。

　　闻言，陈伟只好硬着头皮立刻编造了一个姓名：“好说好说，在下魍魉！却是因天军有些麻烦，特来请教万事通大人。”

　　魑魅魍魉小鬼小妖也，陈伟却是将自己比喻为魍魉野妖，不道真名。

　　常年经商，万事通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这面具人似乎在隐藏什么，不过这些都跟他没有关系，他只对钱感兴趣，既然你是真想通过妖怪大道入口天军阻拦入那妖怪大道，那你就客人。

　　随即万事通语气一变。

　　“魍魉先生想过那妖怪大道入口天军建立的屏障并无不可，只不过这价钱么...”

　　该来的还是要来，陈伟本就没抱多少希望借助‘有缘人’三个字，混出答案。

　　此间万事通既然开口，他也只好抛出最后的底牌。

　　“当然，我身上这道鸿蒙玄火碎片，万事通大人可看的顺眼？”

　　话语落地，万事通微微一愣，接着笑了起来。

　　“魍魉先生是在说笑？”

　　“此话怎说？”陈伟不解，难道这鸿蒙玄火碎片还不足以支付代价？

　　万事通挥了挥手，却是转过身去，缓缓离开。他已经知道了，这面具人似乎没有支付代价的能耐，那就无需多言。

　　“魍魉先生你想清楚了，你这玄火碎片已与你灵魂融为一体，外放玄火便是最好的证明，除了杀了你，就只有两个办法能取出碎片，非常不巧，我这边刚好没有后面两种办法。所以，如果你想清楚了，半月后，带上十万灵币来我拍卖行，拍卖结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对了另外再提醒一下，如果半个月后魍魉先生无法凑足十万灵币，那就请三年后再来吧！本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事不过三，一般同一位顾客，三年之内我只接待两次！我还有些事，就不招待魍魉先生了，慢走不送。”

　　话语落地，万事通早已在护卫队的拥护下离去，他并不认为这面具男又十万灵币，留下也仅仅只是浪费时间。

望着缓缓消失在街头的护卫队，陈伟的心顿时如同被泼了一瓢冷水一般，凉透了。

　　十万灵币是什么概念？

　　在凡界，灵币并不是什么稀奇的称呼，只是见得非常少，或者说，老百姓根本用不上。

　　一个铜板基本可以买一个包子，1两黄金＝10两白银＝10000枚铜板＝10贯(吊)钱。

　　而一个灵币却需要整整一万两黄金，而且还是有价无市，想买都没地方买。

　　小时候，陈伟也听老人家说过，据说这灵币乃是天上的神仙用的货币，可帮助天上的神仙增强法力寿命灵韵等等，算得上是非常稀有的宝贝。

　　整个大唐也就只有开国时期获得了三枚灵币，据说，当年开国皇帝李渊就是凭借这三枚灵币之力，横扫千军，收复了故土，成立大唐帝国。

　　十万灵币，陈伟只觉天都快塌下来。

　　折合成黄金，那可是十亿黄金，别说陈伟一介老百姓，就算陈伟是当今唐王，卖了大唐天下，也不见得真能凑足这么多钱！

　　早就从齐天大圣孙悟空口中得知万事通爱财，可是哪里是爱财，这分明就是抢劫。

　　深呼吸了一口气，带着一丝绝望，陈伟抬头望了一眼黑色的星空，一时间无比的落寞。

　　连妖怪大道的第一步都踏不出，陈伟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难道要跟天神耗时间？耗到天神都离开？

　　他一介凡人，拿什么跟天神耗，等天神走了，不说碎片都已被大妖收集，单说他的寿命，也根本不可能等得到那一天。

　　回忆如此的无奈，爹娘的死状再次浮现在眼前，一丝无奈的绝望升起脑海，十亿黄金，半个月？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