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蒙山上大雾弥漫,山间原本灯火通明的山庄此刻一片死寂,只余山脚下几点零星的孤火。
那是接了新帝暗令前来捉拿阳广王慕容懿的太监总领张兴碧,带着几个小喽啰守在山脚,真正行动的擎龙卫早已经消失在山间迷蒙的浓雾中。
而此时死寂的山庄里,有一队数量不少的人马正通过密道摸黑前行。
“王爷,就让我等断后,您由兵仗们护送着离开吧……”年迈的肱骨大臣孙晋在密道出口对着慕容懿做了一个长揖,久久不肯起身。
“孙卿此言差矣,正当命悬一线之际,本王更应该同各位并肩作战才是。”慕容懿连忙走过去,扶起孙晋,一脸不忍。
孙晋一听这话,更不愿起身了,低着头,声音沉闷的说道:“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是太上皇膝下最为有才有德的皇子,一心只为民生,对上面的位置没得半点兴趣,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
如今那等小人登上大位后,却将您视为眼中钉,此番一行,虽名为共聚家宴,但满朝文武谁又不知道此乃鸿门宴?就算看在我等忠心为国为民的老臣面上,请王爷体谅天下即将遭受劫难的万民,保重性命啊……”
慕容懿顿时没了话讲,新帝是他的弟弟,虽然不是同一母亲所出,但他一直都将新帝视为亲手足,连即位的事情都有自己在暗中相助,没想到,一转眼,新帝就对他动了杀念。
若不是一死会愧对这些拥戴着自己的大臣、谋士、下属们,他还真无惧一死,以证清白。
只是此时……
“罢了,卿等一片拳拳之心,本王铭记于心,还请……各自保重,本王先行一步。”慕容懿退后了两步,目光扫过面前所有关心他的安危的面孔,郑重的俯身行了一个大礼,袖袍一甩,大步离开密道。
“王爷……王爷……”孙晋却跟在后面又跑了出来。
慕容懿转身看向他,眼中并无不耐,甚至还有些期待。
“王爷,到了此等地步,那些守在暗处的暗卫都召出来吧,只要能护得您的安全,便是死得其所。”
孙晋目光坚定,慕容懿最终败下阵来,做了一个手势,那些潜伏在暗夜之中行如鬼魅的身影悄然出现。
虞七便是此中的一员。
她们暗卫队,原本共有十八人,其中九人在前几次的围剿刺杀中英勇牺牲,另有两人重伤,一人残缺,完整无缺的只剩她们这六人,且只有她一个女子!
不需言语交流,六人一出现便单膝跪地,俯身以示尊重,其中誓死保卫之心不言而喻。
孙晋面向这几人,又做了一次长揖,道:“吾知众卫士英勇,还请在余下的时间里……拼尽全力!”
“喏!”整齐划一的动作,杀气淋漓的士气,顿时将现场的气氛烘至极致。
时间紧迫,慕容懿一行人匆匆离去,孙晋等人最后一次伏地跪拜恭送,随即拧动密道的开关,将生机如数斩断。
虞七的耳朵是所有暗卫中最为灵敏的,山间行走不过一刻钟,最先听到从山庄传来的厮杀声和那个叫孙晋的老臣仰天长啸的呼号。
“主子,庄子里……”
话未说完,她便能感觉到走在前面的主子浑身一震,无形的哀戚围绕在周围。
山风划过,她的脸上飘来一滴水珠。指尖一抹,唇边微舔,竟带着一丝苦涩。
是主子在伤心罢……
她知道主子的温柔仁善并不是装出来的。就好比那个叫孙晋的老臣,当年遭受小人诬陷落入大牢,是主子一力担保,下了大工夫最后查明了真相还他清白;又比如暗卫里的邬三,是主子剿灭山匪的时候,坚持搜寻山火里的幸存者而救下来的;再比如自己,跟随的第三位主子因犯上作乱判了个诛九族,本也是一刀切的命,却因为主子的仁慈,充了公才入的暗卫队。
主子从不把仁善挂在嘴上,行为上却一直遵循大道,这也是为什么明知道他不适合也无心争夺那个位置,却仍有许多人忠心追随的原因。
为今之计,也只有拼死相护了……
“在那里!”
山雾迷蒙,林间又布满枯枝败叶,行走间难免惹出动响,十几人的队伍目标又不小,很快就被擎龙卫发现了踪迹。
“主子先行,吾随后就来!”虞七回身一手银针暗器,成功截断了最先追上来的一名擎龙卫。
一个脚尖点地,跃上了十来米高的树枝上,手执暗器蹲点拦截追兵。
突然,身后刀光闪现,虞七利落的一脚揣在树干上,倒挂金钩险险避开。在空中旋转几周后,迅速落地,与追兵交缠起来。
擎龙卫世代守护当朝皇帝,武功绝顶天下,一个虞七还能应付,再加上一个就有些够呛。
所以即使是给对方施下迷药黑手,虞七还是在击杀中肩上被斩上一刀,刀刃划破皮肤,搅得血肉翻腾,她也一声不吭,匆匆追上队伍。
却没想到此处也是刀光剑影,铮铮铿锵。
顾不上给自己止血,虞七剑尖一弹,闪身加入战局之中。
眼见赶来的擎龙卫越来越多,虞七取出身上随身携带的无极丸,一口吞下。那是暗卫老大自制的能将内力一瞬间提升到顶尖程度的丹药,维持时效只有半个时辰,时效一过,全身上下内力尽失,变为废人。
虞七并没有半点犹豫,在感受到体内多出来的充盈的内力之后,将剩余的暗卫扔到慕容懿的身旁,自己加快速度移形换影如鬼魅一般游走于围攻的擎龙卫中,一圈过后,擎龙卫渐渐倒下,全都是一剑封喉的杀招。
“快走!”
“小七!”
两声低吼后,原地除了尸体再无活人。
“嗒嗒”的马蹄声却在林中突然响起,落后一步的虞七,面色不善的凝视着黑夜,心中第一次对老天的安排生出了不甘。
那个所谓的新帝,当年不过是皇宫里最不会叫的一条狗,如果不是主子心善将他从困顿中拉拔出来,只怕此时还不知道一滩软肉烂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