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红衣女人

月光暗淡，星辰闪耀。

林乔乔正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的嚼着一块压缩饼干，她穿着一身迷彩服，巴掌大的脸上涂满了油彩，隐藏在山林之间。

五十米外有一处五米多深的大坑，坑里堆积这几只留着鲜血还没死透的公山羊，这是林乔乔在天还没黑时就挖好的陷阱，她将一型探测器埋在了陷阱的边缘，埋伏在了吴山族人下山的必经之路，万事俱备，之前猎物，她就在这里等着猎物上门。

林乔乔将最后一口饼干塞进嘴里，她将视线落在了左前臂上挂着的显示屏上，手指在上面滑动了几下，调整了陷阱附近微型监视器的角度。此刻夜深人静，林间只能听见鸟兽的叫声，林乔乔伸手向腰间摸去，她的腰带上挂着一个黄铜做的水壶，里面装了能够补充能量的饮料。

她喝了一口水便将黄铜水壶放在身侧，接着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小本子，黑色的封皮正中间刻着羽毛的图案，将本子翻开至中间的部分，左面这一页已经写满，右边这一页只写了一行字，“314 庆苑小区 未结”。林乔乔从本子的中间缝隙抽出笔，将这一页翻了过去，在崭新的一页上写下，“315 吴山水库”。

吴山水库建在吴山山下的敏水河上游，负责沐清市西部近三百万人口的饮用水。吴山上有一处少数民族聚落，以吴山为名，人数不多，但民风彪悍，崇尚涉猎。而林乔乔到这里来，是因为最近一个月来，这里发生了一件怪事：

从6月30日发现第一具尸体起，每隔五天便有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在山里失踪，而第二天他的尸体就会出现在吴山水库附近，这些孩子的尸体都有统一的特征，身上有被勒过的痕迹，双眼眼珠被挖出，面色发绀、口唇青紫。

初步尸检的结果只能证明死因是溺水而亡，但吴山族人始终不同意尸检。警方拿不到更多证据，也只能判定是被野兽所杀，通知林业部门来抓捕野兽，并建议吴山族人搬下山区居住。

但这两个措施，都没有阻止案件再次发生。在舆论的谴责愈演愈烈、死者又都是五岁稚童的情况下，林乔乔临危受命，被派来吴山抓捕野兽。

林乔乔是在7月14日早上到达的吴山，车还没停稳就在河边发现了第四具孩子的尸体，作为第一发现人，她有足够的时间观察这具幼小的尸体。

根据她的判断，孩子身上的淤青应该是被类似蟒蛇的生物缠绕全身造成的，眼珠是被如同鹰隼的利爪挖出，而真正的死因却是溺水而亡，这跟法医的判断没什么两样。但林乔乔发现孩子的口鼻之中并没有泥沙，非常的干净。而即便敏水河清澈见底，可孩子在溺水的过程中会挣扎，不可能如此一点泥沙或者浮游生物都不吸进去。

思绪收回，林乔乔在本子上又写下一行字：人为、族人知情？

林乔乔在吴山盘桓多日，她探访过吴山族人，但村落里完全没有失去孩子的悲痛之色，他们还是如同往常一样，老人聚在树下乘凉闲聊，青壮年背着箭囊提着弓出去打猎，村妇们围在一起安静的干活。就连那些家中有五岁男孩的女人眼中也没有担忧的神色。如果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林乔乔不信。

将本子塞回口袋，又喝了一次水后，林乔乔将水壶也别回了腰间，她看了一眼手表，晚上十点整。根据死亡时间判断，不管孩子是在什么时间失踪的，但那头野兽总是在午夜时才会下手杀人。还有两个小时，林乔乔闭上眼睛，靠在树干上。

草丛晃动，有沙沙的脚步声，林乔乔耳朵动了动，从口袋里抽出一条能量棒朝那个方向扔了过去，秦瑶一把接住，凑了过来。她的装扮同林乔乔几乎相同，“小主子，我已经探查过了，什么都没有。”

“看来这东西藏的还挺隐秘。”

秦瑶拆开包装咬了一口，艰难的咽下，“太难吃了。”

“有的吃就不错了。”

“明明咱们年年业绩最高，却装备最差。”秦瑶抱怨。

林乔乔睁开眼睛看向显示屏，突然显示屏上方的小灯发出红光并开始闪烁，“有动静。”

她立刻窜了起来，她三两下便爬到了树上，赶紧朝陷阱的方向看去。秦瑶两口把能量棒全部吞下，跟着林乔乔上了树。

树叶晃动，隐隐有声音传来。

“怎么可能，我刚刚看过，什么都没有。”

“别出声。”

渐渐地，她听到如同擂鼓般的响声，一声一声清晰分明。走路这么大的动静，吴山族人睡得是多沉才能什么没发现孩子被偷走了？林乔乔屏息凝神，她感觉到这个专门虐杀小孩的“幼兽”就要现出庐山真面目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它终于走进了监控范围。但林乔乔却大吃一惊，她以为能发出如此响声的必然是一头庞然巨兽，但没想到竟然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更让林乔乔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女人身后竟然跟着一个小男孩。

监视屏幕太小看的不够真切，林乔乔索性伏在树干上举起望远镜。小男孩的头上戴着一顶插着羽毛的帽子，是吴山族男子特有的装扮，但这孩子才刚刚五岁，应该头上戴的应该是幼鸟的绒羽而不是一只成年猎鹰翅膀上的飞羽，但此刻他头上却插着一只飞羽。

抛开这些疑点，林乔乔认为这应该就是它的下一个猎物。但这孩子不哭不闹，反而紧紧跟在这个女人身后，看起来像是怕被丢下。

“那孩子是自愿的？”秦瑶小声的问。

“嗯。”

林乔乔心中也是疑惑，再看这个女人，她穿了一身紧身的红色连衣裙，裙摆刚刚过大腿，她光着脚，正垂涎欲滴的看着陷阱里的山羊。

突然，这个女人跳了下去。

林乔乔将显示屏上的内容切换到坑内，针孔摄像头被她安装坑底，此刻正对着女人。这个女人趴在山羊身上，像是一只正在用嗅觉分辨食物是否新鲜野兽，她将鼻子凑近山羊的绒毛，鼻翼抽动，一下一下的嗅着。

她直起身子，将双手放在山羊的伤口上，一点一点的摩挲着伤口，像是在抚摸某种稀世珍品一般，慢慢的她停了下来，她用手指将伤口的皮肉分开，然后将整只手用力的向里面塞。

林乔乔仅仅只是划开了山羊的静脉，让它流血，但伤口并不深。红衣女子的举动更像是把山羊撕了开来，把手指捧了一点血一饮而尽，转头朝着孩子，厉笑了起来

林乔乔抬起头，她看向等待陷阱旁的孩子，那个孩子站在那里，冷静的看着坑内发生的一切，光线不足，林乔乔看不清他是不是害怕，但她没时间想那么多了，她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先救走这个孩子。

“这附近应该还有人，你躲在这里，一旦发现立刻抓捕。”

林乔乔说完便从树上下去，快速的朝孩子跑了过去，她几乎在一个呼吸之间就到达了孩子的身边。她快速的将孩子搂在怀里，顺手向陷阱里投入一颗硫磺弹，紧接着她抓住树藤攀到另一棵树上。

轰的一声，硫磺弹炸开。

林乔乔跳跃了几次，换了几棵树，才选定位置。但她刚刚落在树干上，身体还未稳住，怀里的孩子就剧烈的挣扎起来，林乔乔赶紧搂住他蹲下，“我是来救你的，不会伤害你的。”

但孩子却用忌恨的目光看着她，“让我下去，让我回到姆妈身边。”

林乔乔惊讶于孩子口中的称呼，但她更担心孩子太小，还不明白如果她不出现会发生什么，“她不是你的妈妈，她会杀了你。她就是杀害你们村里小朋友的凶手。”

“不！能够跟着姆妈身边是荣耀！”

小孩子口中完全不符合年龄的话让林乔乔不知该如何作答，再看向他头上的那跟飞羽，林乔乔想，看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于是她问道，“她是谁？”

“是吴山族的神，姆妈能够赐给我们锐利的眼睛，让我们锁紧猎物的位置，让我们的利箭百发百中，她是我们的神。”

男孩口中的崇拜与虔诚让人不寒而栗，林乔乔翻了个白眼一掌将他击昏，捆在了树上。

林乔乔没有继续和他费话，现在无论她说什么这个孩子都不会懂的，只希望这件事过去之后，这些孩子能够在健康的环境下继续成长吧。

她抓住树藤腾空而起回到了陷阱边。

红衣女人已经从陷阱里爬了上来，她的红裙子上沾满了血液和泥土。她白色的眼珠正盯着林乔乔，嘴角向两边咧开，露出了那两排乌黑细密如同梳子一般的牙齿。

“眼睛。”

她的字音清晰，林乔乔听得分明，她刚见过她的举动，不难猜出她话里的含义，“想要我的眼睛，自己过来拿吧。”

红衣女人举起双臂，两条纤细的胳膊立刻被鳞片覆盖，像是蟒蛇的身体，她的两只手掌仿若蛇头，随着她猛地将手臂向前甩去，这两条胳膊竟然变长，犹如盘起的蟒蛇突然直起身体发动攻击。

林乔乔原地未动，在那双手掌即将到达面前的时候，她抽出了腰间软剑，身体一转朝那两只手腕砍去。咔嚓的一声，两只手齐声而断。

红衣女子哀嚎一声，转身就跑。

这是什么路数？林乔乔不待细想，立刻在左前臂的屏幕上按下一个按键，以一型探测器为中心，半径五米的范围内突然升起一道空气屏障，挡住了红衣女子的去路。

红衣女子见退路被挡，愤怒的嚎叫起来，她转身，混白的双眼变得血红，奋力的朝林乔乔跑来。

林乔乔拔出腰间的电网枪对着红衣女子，这女子不偏不倚的正跑进射击范围，林乔乔扣动扳机，一张电网从枪口喷射而出，朝红衣女子而去。

电网张开，正将红衣女子罩在网内，磁扣瞬间合拢，将她整个人裹了进去。随着她的挣动，电流通过电网刺激她的皮肤，几下之后，红衣女子不再挣动，只是喘着粗气对林乔乔怒目而视。

林乔乔朝她走过去，心想，实力这么差，难怪只敢对小孩儿动手。八成还是吴山族献祭给她的，丝毫不会反抗、甘心赴死的那种。

红衣女子的脸已经被电网灼烧，有一股橡胶烧焦的刺鼻气味，她的皮肤上出现一道道裂痕，仿若掉皮的灰泥墙面，又像是被打破的瓷娃娃，林乔乔蹲下瞧她，“你从哪来的？”

红衣女子龇牙冲她怒吼，声音是从喉咙里发出的，不像是被烧坏了嗓子的声音，反倒像是棕熊。

“你不是会说话吗？跟我说说，没准我心情好会放了你。”林乔乔捡了根树枝戳了戳她的肚子，“你刚才为什么要撕碎了那只羊？心理变态？仇恨小动物？”

“啊啊啊啊！”

林乔乔皱了皱眉，她能听出她声音里的愤怒，但却不懂她想表达什么，“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人！”

一颗子弹破空而来，林乔乔迅速躲开，紧接着一阵枪声，这次子弹冲她而来。林乔乔连忙躲闪，迅速朝小男孩的位置窜去，爬到树上发现孩子还在昏迷，等她再次抬起头去观察情形时，红衣女子却已经消失，只剩下电网留在原地。

林乔乔环顾四周发现什么响动都没了，刚才袭击她的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林乔乔抱起孩子回到刚才的地方，发现电网内有一滩通明的液体，正在快速渗入泥土之中。林乔乔拾起电网，上面挂着少许粘液，她用棉棒蘸取粘液放到了密封管内。她抬头朝秦瑶的方向看去，发现她已经不在原地，应该是追了过去。

看了一眼正在怀中的孩子，林乔乔决定先把他送回村中。

等她暗中将孩子送回，再度回来收拾装备、打扫现场的时候，发现秦瑶已经回来并站在陷阱边上发呆。

“有什么发现？”

“小主子，你自己看看吧。”

林乔乔走过去低头一看，也是一惊，陷阱之内空无一物，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