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在一阵欢乐温馨的祝福声中,暗黄色的烛光摇曳,被几个朋友簇拥在中间的安好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愉悦满足地许下自己有生以来的第一个生日愿望:
——希望未来的日子里她能过得一天比一天好。
“安好,快点吹蜡烛。”
身旁的朋友催促她。
“嗯!”
安好吹熄蜡烛,开始分蛋糕。
“1、2、3……”
她切好五块蛋糕,然后下意识地抬头点人数,突然发觉不对劲,“咦?怎么有六个人?”
不对啊,五把椅子五个人,怎么可能会错的?
安好揉揉眼睛,又数了一次:“1、2……”
“安好,你是高兴得眼花了吗?”有人取笑她:“明明就只有我们五个人,哪里来的第六个?”
“4…6,”
安好仿佛没有听到,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站在最后面的第六个“人”——一双泛着青白死光的眼睛也在看她:
“你能见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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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叮铃……”
夜风吹起,遍体生寒。
没有星星,没有灯光的黑夜总是带着瘆人的感觉。
江市旧城区,街道上的路灯只有寥寥数盏,位于旧城区小巷里头的陈旧楼房更是黑暗得像潜伏的野兽,除了屋里勉强点上的一盏泛黄灯泡,基本不会再有别的一丝光亮。
在这一片陈旧的楼房里,其中三楼的一个窗口特别的引人注目。
别人家的窗口,不是晾着衣服就是挂着几条腌制腊肉;只有那唯一的一家,在窗口上挂满了黄色的纸符、铜钱、成串的蒜头……各种各样辟邪的小物件。
冷风一吹,挂在窗台上的东西都随风摆动起来,特别是那一串小小的风铃,更是摇动得响亮。
“叮铃!叮铃!”
求、求你们——
别来…别再来了!!
昏暗的屋内,不顾此刻是炎热的夏季,安好披着被子全身武装,双手紧握桃木剑对着空气胡乱挥划,疯子般不断地小声自言自语。
她上下两片嘴皮动得异常的快,只能勉强听到带着哭腔的颤音。
“不要来,我帮不了你们的。”
一阵凉飕飕的阴风吹穿墙而过,随即房门被猛地从外面推开,安好吓一跳,桃木剑应声落地,摔成两截,她小腿打颤地往后退,直退到阳台。
然后她看到寂静无人的走廊渐渐凝聚出一团暗黑色的影子。
“啊!!不要!”
安好绝望地看着自动关上的门,她这房子里只有一盏暗淡的灯,那昏黄的灯光开始一闪一闪的,在黑夜里摇曳出诡异的感觉。
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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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岁的生日,她活了23年第一次庆祝生日,谁知带给她的并不是惊喜,而是无穷无尽的惊吓。
“不要过来,”
安好余光看到阳台上的一盆公鸡血——这是她去市场找到的,本来她是想找黑狗血的,可转了一圈都没找到。
黑乎乎的公鸡血凝结成一块,虽然给不了她勇气,至少也能壮起一点点的胆子。
安好颤抖地端起盆子,朝空气叫道:“你不要过来,我……”
话音未完,脖子后面倏然凉得瘆入骨髓。
“啊!!”
安好反手把盆子往后面砸过去。
“哐啷、哐啷”的一连串响声打破黑夜的寂静,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后赖以依靠的东西掉落下去。
“哎!”
安好忍不住探身出去查看,黑暗的小巷传出气急败坏的骂声。
砸到人了?
她飞快缩回脖子。
可根本不等她有喘息的机会,那道瘆人的阴风再次逼近,紧接着空气中一张脸猛地凑到她眼前。
安好大叫地缩到角落,害怕地屏紧气息,唰地一下子把身上的被子盖到头顶,眼前一片浓厚的黑暗,但依然抵挡不住外面的阵阵阴冷。
然后,她恐惧的声音自言自语般的响起来。
“你有什么想要我做的就说吧,我会努力去完成的。但求求你别出来吓我。”
她这段时间经历了一连串不可思议的恐慌,心血早已经被吓成了负值。
要不是从小的成长环境让她长成了坚韧的野草,她早就在第一次看见那些东西时,就被吓得跟着去见阎王老爷了。
“你说吧,”
安好楸紧棉被,也不顾闷热把自已紧紧藏在里头,“我能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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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分钟后。
一条长长的黑暗弄巷里,只有最尽头的那一家还亮着灯光。
但那光芒又不同于一般的光芒,惨白惨白的,因为是门口挂着的两个大白灯笼发出的光。
安好低垂脑袋,打着手电筒,脚步轻慢地朝前面的白光走去。
她也不敢回头,因为身后还有东西一路在飘着。
“是前面办丧事的那家吗?”
又走了几步路,她突然闭上眼睛,微微偏头小声问一句:“就是告诉他们那些话后,你就会走?不再缠着我?”
空旷无人的黑暗后头,诡异地响起一声空洞苍老的声音——
“嗯…”
安好静静地站在白灯笼下,静静地看着屋里正忙着打牌吆喝的人。
本来办丧事的房子,应该是充满悲伤和哭泣的;这房子里的人却刚好相反,凑足了满满两桌打麻将的人,每个人都打得热火朝天。
除了挂在门口的白灯笼,和里面随处可见的黑带白花,这里找不到一点办丧事的气氛。
她也不好直接走进去找主人家,只能默默站在这里等里面的人先发现她。
随着时间转移,身后的阴气越来越重,安好搓搓手臂,垂头懊恼想:又不是她愿意站在这里等的,她也想早点说完那句话然后离开啊。
谁愿意身后跟着一只鬼。
“咦?小姐,”
好不容易,终于有人看见她,一个长得高壮的中年男人放下手里的麻将,惊讶走到门口:“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
安好等得都快要睡着了,茫然了两秒才猛地回过神来:“哦!对,我来找人的。”
“找人?”
中年男人疑惑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眼:“你找谁?”
“请问你是这家的男主人吗?”
安好:“姓袁的?”
“是。”
“那就对了,有人拜托我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
“咳!”
安好突然把背脊挺得直直的,清咳一声后,刻意装出老态龙钟的腔调和神情。
“袁大儿,你们还敢肖想我死后的钱?告诉你们,没门!!老娘的那些钱就算是埋进黄土堆里,也不会再留给你们这班不肖子孙一分一毫!死掉那条心!再敢去翻我的房间衣服,我就亲自回来收拾你们!”
憋着一鼓气把那句话完整喊出来后,安好微微缩了下肩膀,抬头看到那中年男人脸上闪过的震惊。
“呃,我说完了,再见。”
她也不敢再逗留下去,低头快速转身离开。
“小姐,你等等,等等!”
才走了两步,反应过来的中年男人慌张地追上来:“那句话是谁让你来说的?”
“是你老娘啊,”
安好下巴朝他身后的房子示意:“就是你家现在办丧事的那个。”
……死静。
中年男人的脸色变得死如灰白。
“你、你认识我娘?”
安好摇头:“不认识。”
“那她怎么会叫你来说这种话?”
“你以为我愿意来吗?”
安好耸拉着脸,视线越过他肩头,无可奈何的看着他的身后,“可是你娘缠着我,一定要我过来说。”
“我、我娘……”
中年男人更吃惊了,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瞪她,随后脸色青白交加的回头望了望空荡荡的后面,问得小心翼翼,
“她缠着你?”
“对啊,她就站在你后面,要是你想和她说话就说吧,她会听到的。我真的走了,”安好缩着肩膀朝那个白影子挤出笑容。
“袁婆婆,再见,别来找我了。”
“…扑通!”
那中年男人小腿一软,整个人跪趴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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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寂静的弄巷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轻微脚步声。
安好握住电筒,凭着那点光线慢慢走出来;夜已经很深了,街道没有人,也没有车辆,只有一根孤单的路灯伫立在公交车站旁。
这个时间点,最后一班公交车早就没有了。
安好两眼放空地靠在冰冷的路灯下,把手里握着的电筒光缓缓关闭,复又打开。
这里离她住的地方要步行一个多小时,走路她倒不怕,她怕的是又会在路上遇到那些东西。
为什么会这样?
她抬头望天,只看得到一大片黑漆漆的夜空,连半粒陪伴的星星也没有……显然上面也没有答案给她。
她明明就是平凡的一个小人物,应该过着平淡无奇的人生,为什么会突然看到平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这两个多月,她每天都处于惊吓中。
上一份工作也是因为突然看到老板的车里坐着一个满脸流血的鬼而惊恐过度,把手里的文件全甩到老板脸上,而被辞退的。
唉,
安好又轻又怨地叹一口气,把脑袋顶在冰凉的路灯上,突然觉得当一根路灯也比自已好。
最起码,它除了照明,没有心,没有感觉,不用每天都处于濒临吓死之中。
她两边长长的头发垂落在脸上,把她的模样都遮盖下来;远远看过去,给人的感觉也是一个深夜出来游荡的女鬼。
她要怎么回去?难道要站在这里等天明?
正彷徨难过之际,突然,远处一束灯光遥遥照射过来,然后就是小车开过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