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味同嚼蜡的燕麦粥

苏原坐在驾驶座上，透过车窗，看着沈乔乔：“我不知道你的厨艺是从哪里学的，但如果你想往上走，有很多习惯必须改了。跟着姚昊伟，你不能仅仅把姚昊伟当做是一个教学的老师，他在一定程度上，是你可以模仿、可以追随的人。”

沈乔乔的眉头微微一皱：“你的意思，是我不合格了？”

苏原低声叹息了一声，还是说：“你必须承认，现在的你，什么都不是，所有的自尊、所有的坚持都没有意义。要想在厨师这一行里活下去，你首先要搞明白的，不是你有多么能干，而是你的食客是什么定位。”

见沈乔乔似乎又要反驳，苏原这次是真的有点不耐烦了：“你要是想不明白，明天不用来上班了。”说完，他直接调转车头，朝着更深的夜色中去了。

沈乔乔呆愣愣地看着那个方向，心中那点被小瞧、被打击的怒火过去之后，再次涌上来的，却是难以抑制的恐慌和自我怀疑——苏原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很欣赏我吗？为什么他要说这种话？

沈乔乔推门进来的时候，何思颖正在写报告，见她表情不好，也没有如往常一样抱怨一通，只是笑着问：“我煮了点牛奶燕麦粥当夜宵，你要不要尝尝？”

牛奶燕麦粥有两种做法，一种原料用的是速食燕麦，只要把牛奶烧开，倒进燕麦，等三分钟就可以吃了。还有一种稍微考验人的厨艺的做法，用的是生燕麦，先用清水煮熟，看口味定时间，等清水收得差不多了，再倒入牛奶，略沸腾一下，就可以关火。用生燕麦做出来的燕麦牛奶粥要更好一些，不管是从口感还是从营养的角度。

何思颖这次用的，就是生燕麦。

何思颖推开电脑，走过来先给自己盛了一碗：“第一次下厨呢，就贡献给你了。”

沈乔乔笑了笑，盛了半碗，舀了一勺放进嘴里。何思颖怕糊锅，燕麦没有煮透，咀嚼起来偏硬，她为了减肥，家里储存的是脱脂奶，口感淡如开水，不过加了蜂蜜，有点甜味，勉强可以入口。

沈乔乔有些艰难地从厨师状态切换出来，慢慢把这一碗不尽如人意的燕麦牛奶粥喝干净：“嗯，好喝。我去洗澡了。”

何思颖笑呵呵地点头，等她进了浴室，面上终于浮出担忧的表情——乔乔今天的情绪格外低落呢，受到什么委屈了吗？

沈乔乔打开花洒，站在倾落下来的热水下，用力闭上眼睛。

她从小就在早茶店中帮忙，小学三年级就学会了使用厨房，这么多年来，她做的菜得到的都是好评，她一直以为，自己会沿着这条路，不断地接受赞誉，哪怕会有挑战，她的天赋也足以应对，她会会成为一个最好的厨师，受到所有人的喜欢。

但是在米林私房菜馆中工作了半个月，她竟然才明白，一样米养百样人，同样的菜式，在不同人的眼中，是完全不同的。

私房菜馆属于高端餐饮，和早茶店的食客阶层完全不一样，沈乔乔如果不能明白，这些“人上人”的生活，无法领悟食材本身所能达到的极致，她根本不可能留在私房菜馆。

一个已经有厨师证的人，通不过米林的考核，他还有别的出路，但沈乔乔不同，她没有厨师证，本身就属于破格进入米林私房菜馆的，她如果通不过考核，那五个学徒一定会好好为她“宣传”。整个厨师的圈子就那么大，她的名声要是坏了，以后的路将寸步难行。

想到这里，沈乔乔的背上已经出了无数的冷汗，在冒出皮肤之后，又快速被温热的水冲洗了下去。

沈乔乔单手抵着墙壁，深深地呼吸了两下，浴室中潮湿的空气涌入鼻腔，让她更觉得难受。

沈乔乔快速擦干了身上的水汽，换上柔软的睡袍，等她吹干头发走进卧室的时候，何思颖已经坐在床上，抱着电脑看电影了。

沈乔乔坐在她身边，问：“思颖，如果有一天，你变得很有钱，你喜欢吃什么呀？”

何思颖愣了一下，勉强把视线从精彩恢弘的电影画面上转开，认真地想了想：“吃……请营养师来做定制特餐吧。”

沈乔乔点点头，她在大学的时候，考过了营养师资格证，不过她当时只求有个证而已，考过了也就把营养学抛到一边了，现在已经把营养学的知识忘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再捡起来了。

何思颖笑着揉了揉她的脸，忍不住八卦：“你现在不是在米林在常衡的新店那边实习吗？每天都能接触到那些顶级的食材吧？真的像传说的一样吗？那些有钱人吃一顿饭顶我们一个月的工资？”

沈乔乔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菜单上没有写价钱。”

何思颖默默捂住了胸口，一副羡慕嫉妒得都要升天的表情，半晌才憋出一句：“仇富果然是有道理的。”

沈乔乔忍不住笑了笑。

何思颖知道沈乔乔现在工作的地方，也知道能在那里消费的都是些什么人，她有意劝解沈乔乔，就放下手，认真地说：“不过那些有钱人的想法真的和我们不一样，还记得那研发一部的女魔头吗？我看到她的工资条了，她这个月的研发奖金就比得上我的年薪，还是加上年终奖的那种。不过我听说，女魔头把自己的奖金拿出来，请研发部的人到米林旗下的餐厅吃饭。”

何思颖叹了口气，继续说：“真正有钱的人，对于钱反而没那么看重，他们更注意什么生活质量啊，礼仪制度啊这些虚头巴脑，但真正能把他们和普通人区分开来的东西。”说到这里，何思颖捂嘴笑了起来，“我们头儿总说，跟那些有钱人多学点，哪怕学个皮毛呢，将来也好钓个金龟婿了。”

沈乔乔心里逐渐明了，心情轻松了不少，闻言，也跟着笑：“哪有那么容易模仿的？你没听过啊，他们的气质能力，都是从小熏陶起来的。我们……呵，我们能学的，大概就是拼命去了解他们的文化和心理，哪怕只明白个皮毛，也够我们用的了。”

米林私房菜馆的环境，和爸爸开的早茶店有千万种差别，她不习惯、甚至觉得格格不入，是很正常的。但那又怎么样？她现在明白了，她就有机会去改正。她的一只脚已经踏进来了，她所有的追求梦想都能通过米林集团实现，那她就绝不会退缩！

有钱人的那一套，虽然她现在还摸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苏原说的没错，她的老师是姚昊伟，愿意毫无保留地教她、帮她的姚昊伟，她不懂没关系，不抱偏见、不怀恶意、放下可笑的自尊和傲气，在这样的老师带领下，总不可能学无所成。她下班之后还有自由支配的时间，她就能搜集所有资料，恶补关于高端餐饮的一切知识，用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心无旁骛，只朝着目标前进，她就不信，这样她还不能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