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自私与无私

对于小萝莉的坦言，我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态度来面对。

作为“主人”，我可以对她发脾气，但我心里清楚，对于老太太的请求，完全是“意气用事”。

我的内心其实是渴求她的灵魂的，因为只有这样，我做出来的傀儡才能够“完美”，杨清涵也才更有可能付出他的生命。

“没有下次了！”我将她手里的幽蓝色光球拿过来，并松开紧攥着她的手。

这时候，我竟然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决定去做自己的事情。

人，首先是要努力活下去的。

为了自己能活着，必须要牺牲掉一些东西，比如良心、正义感……

老太太死了也要为自己还活着的儿子着想，这是她的无私也是她的自私。

至于我，这些“命”也不单单只属于我一个人。

小萝莉整晚都没再靠近我，不知道是害怕了还是真的没有什么事。

总之，在我打好版上床睡觉之前，都没有听她说过一句话。

第二天，我将朱葛龙的女友傀儡放在盒子里装好，打算亲自送去给她，再顺便出门买点别的东西。小萝莉只是乖乖给我鞠躬送行，再没说别的。

她是生气了吧？

我无奈地撇撇嘴，反正她是个傀儡，我一个人类，不用特别在意她的想法。

对门面馆刚打开门，我就直接走进去。

朱葛龙见了我，很是开心。又看到那么精致的傀儡娃娃，麻利儿的给我结了钱，又请了我一顿早点才算完事。

从他那儿出来，已经上午十点了。

阳光变得灿烂，我微微眯了眼，这种光线还真的让人不太舒服呢。

杨清涵要的傀儡需要不少材料，有些东西网上预订来不及，我需要亲自跑一趟。

记得当年老爸还建在的时候，手机里总是存着材料商的电话，一旦发现材料短缺，立马电话打过去，对方很快就会将所需的材料送到店里。

只是我这个人不学无术，根本没有留存人家的号码，只能自己跑一趟。

好在那材料商就在本市，跑一趟、留个电话、刷个脸熟，总是值得的。

对方得知我的身份后，对我的遭遇表示了同情，并且非常适时地将他的名片给了我。

从那里出来已经是下午，天却有些阴沉。

我有些郁闷地上了公交，希望到家以前不要下雨。

结果，天不遂人愿，车开到一半，外头就下起雨来。

我的心情更加烦躁，车到站只能冲下来，缩在站台那里避雨。

很快，原本还算空旷的站台变得挤挤挨挨，有些人将雨伞合起来，也凑在那里等车，更有甚者，穿了雨衣的人也来凑热闹，搞得大家嫌弃地贴更紧了。

“糖糖，你听妈妈说……”

一个熟悉的声音钻入我的耳鼓，从人群缝隙中看去，竟然是糖糖母女。

“我不要听！”小姑娘身上已经淋湿了，但倔强的脸上气鼓鼓的，“妈妈总是唠唠叨叨，一点都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糖糖！妈妈是为了你好！”傀儡妈妈的黑色波浪长发紧紧贴在脸上，表情也有些无奈和生气。

“为什么别的小朋友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一提要求你就不答应，为什么你不能像别人的妈妈那样有求必应？”

糖糖朝她大吼，然后继续转身在大雨里走。

“糖糖，你不要那么任性好不好？我们先躲躲雨，等一下再走好吗？”

傀儡妈妈企图拽住她，却因为脚下穿了高跟鞋，险些滑倒。

“哼，你不答应我的要求，就是不爱我！我才不要听你的话！”

糖糖说着，走得更快了，引起路人的侧目。

“你这样会感冒的！”

“你都不爱我了，我生病或者死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说完，依旧脚下不停，车辆在马路上驶过，溅起不小的水花。

“谁说我不担心你？我是你妈妈！”

“你不是我妈妈！你只是一个傀儡娃娃！”

糖糖尖着嗓子大喊，然后转身哭着朝前跑去。

我深深皱眉，这丫头竟然说出这种话！

然而，她一个小女孩，低着头、淋着雨，还在马路上乱跑，实在是太危险了！

围观的人们纷纷为她捏了把汗，可没有一个人上前叫住她。

她依旧迈开小腿不住地跑，马上要到斑马线的时候，绿灯突然变成了红色。

“糖糖！”

随着傀儡妈妈的嘶喊，一辆车子朝她疾驰而来。

围观人群发出一阵惊呼，跟着便是刺耳的刹车声，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只有雨自顾自地下着。

“糖糖……”傀儡妈妈看着她，“你永远……是妈妈最爱的……宝贝……”

“出事了，撞人了，快打110！”

“不对，要打122！”

“还是打120吧！”

“这孩子没事，可能只是吓着了！”

围观群众终于做出了反应，纷纷开始行动，很快十字路口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我并没有加入吃瓜群众的行列，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看着眼前的女人。

由于下雨，她的黑发紧紧贴在脸上，半边身子朝一边侧歪着，脚还略微有些变形。

她的口中不断冒着血，只是那双眼睛满是不解和悲伤。

“这一幕，熟悉吗？”

我轻声开口。

“我、我只是想要爱她……”女人回答，“这一次是，上一次还是。为什么还是这种结果……”

“她终是不理解你的一番苦心。”我有些无奈，“有的时候，对方需要的，你不一定愿意给；而你愿意给的，人家不一定想要。”

“你、你骗了我！”她胸口剧烈起伏着，每说一个字，都有血从口里溢出来。

“我只是按照你们的希望帮忙而已。你得以陪伴她，而她重新拥有你，只是你们的相处方式没有改变，结局依旧会是这样。”

“至少，你保护了她。”

我异常平静地说。

“可你拿走了她二十六年的生命！”女人说着，头发开始飘飞，双瞳也充斥着血红，“我要你把属于她的命还给她！”

“不好意思，等价交换，概不退款。”我冷眼看着她身后出现了一黑一白两条身影，只一抬手，便将她制服，再没了踪影。

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

觉得自己特别无私，为了别人如何、如何，可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内心。

这其实是一种自私吧？

雨还在下，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肇事车辆见没有人受伤，也缓缓开走了。马路上只留下一个哭泣的小姑娘和一只破碎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