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直入天际,隐没在乌云里,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
清冷的月光挥洒下来,叶子上一滴水珠啪的落进景观池里,荡开圈圈涟漪。
“轰——!!”
就在这万籁俱静的当口,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如九天惊雷在半空炸开!
数块玻璃轰然碎裂,如流星雨般四处飞溅。
紧接着,有猩红火焰破空而出,腾腾绽放。
像一只怪手狰狞着将无边夜幕撕开,火光冲破天际。
五楼502室处在爆炸的中心,整个房间都被巨大的冲击波掀翻。
墙体半塌半裂,家具东倒西歪,火势从厨房蔓延到客厅。
女主人的身体扭曲着,被压在茶几下,汩汩的血顺着下颌流到地上,沿着砖缝向门口淌去。
滚滚浓烟中,一只伤痕累累的大手颤抖着伸出来,艰难的想要在地板上拨划什么。
夜里的冷风从破碎的窗户灌进来,吹散了浓烟。
渐渐从里面,露出一张被烧毁的、目眦欲裂的脸。
那双浑浊的眼睛和女主人一样,带着怨恨,死死的盯着门口的方向!
防盗门已然变形,门前狼狈啜泣的少女,被吓得摔倒在地。
为了避开地上不断蔓延的血迹,她不停地往后退却,一直退到最角落的地方。
“不,不……”少女害怕地摇着头,嘴唇越渐颤抖,眼神从空洞到绝望。
血液一寸、一寸的浸湿,终于接近了那只穿着拖鞋的小脚。
少女再也忍不住,终于崩溃了。
“不要——!!!!!!”
……
“啊——”赵天真脚一蹬,猛然从梦中惊醒。
此时的她已是大汗淋漓,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
梦!
她又做这个梦了!
嗯嗯嗯……
脚下,一只拉布拉多委屈地低呜了一声,再次走上来,舔着她的脚。
之前,它就是在舔她的脚,却无端端地被女主人踹了一脚。
“好了好了,辛巴,我今天做了个梦……有点睡过头了。”麻痒的感觉让赵天真忍不住笑出声来。
赵天真的手摸索着,终于触及到辛巴的脑袋。
“我知道你饿了,这就去给你准备吃的。”
她拍了它两下,随后下了床,慢慢地往客厅走去。
赵天真的两眼毫无神采,动作缓慢,却能精准地避开家具,捞到器用物品给辛巴准备吃食,完全就不像一个盲人。
是的,盲人。
三年前,赵天真刚刚通过了司法考试,成为一名新出炉的律师。
但没过多久,就发生了502煤气爆炸事件。
一时间,赵天真的家庭遭逢巨变,生活也随之跌落谷底,近乎绝望。
在这三年里,她搬家、学习盲文、调理身心……
从每一次磕磕绊绊中记下家里的每一样摆设。
从最初的茫然无措,到现在已然完全适应。
如果没有之后发生的事情,恐怕她的一辈子也就这么平静地度过了吧……
赵天真把狗粮拿出来,倒到盘子上,放在地上给辛巴:“来,辛巴,赶紧吃,吃完了,咱们还得出去购物呢!”
辛巴听话地走过来,讨赏似的蹭了蹭她的脚才开始用餐。
“好了,不用巴结我了,快吃吧。”赵天真笑着。
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吃着简单的牛奶、面包。
赵天真将袋子里最后一片燕麦面包给解决了,在脑子里盘算了一下需要购置的物品。
早餐面包、牛奶、辛巴的狗粮,牙膏好像也得买新的了。
对了,还有抽纸……
确定没有遗漏后,赵天真换上平底鞋,对辛巴发号施令:“辛巴,出门。”
辛巴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先是将导盲杆叼到赵天真身边,随后又咬着牵引绳往她手里送。
“辛巴,真乖!”赵天真奖励性地摸了摸它的脑袋,推门离开。
一出门,赵天真便听到了附近的邻居喊她的声音。
“天真,你这是出门啊?”
“孩子,你吃过饭了吗?”
“你上哪去啊?要不要大妈送你去啊?”
“这天像是快下雨了,把伞带上吧。”
“……”
赵天真所住的小区坐落在近郊的地方,人流不多,适合慢节奏生活和退休的老人。
而事实上,周围所住的人大都是大爷大妈,鲜少年轻人。
因为失明的原因,附近的邻居没少照顾赵天真。
为了不麻烦大家,赵天真都婉拒了大家的帮忙:“大妈,不用了,我自己就行……”
辛巴慢悠悠的走到十字路口,转头对赵天真短促地汪了一声。
赵天真会意地停了下来。
按照路程来算,这里应该是人行横道了。
她将导盲杆往前一点,果然是比目前所在位置矮了一点的沥青路面。
自从失明后,她就会特别注意去训练自己的听觉、触觉和空间想象能力。
人行横道的路灯上,红色小人闪烁三下。
辛巴看到小人跳绿之后,立即站了起来,继续前行。
赵天真被绳子一拽,反应过来是绿灯了,于是快步向前走去。
就在这时,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凭空响起。
随后,从各个方向响起长短不一的喇叭警示。
赵天真吓了一跳,当场停止了前进,茫然无措地站在了路口中央。
辛巴也受到惊吓,条件反射地往后一躲,直接撞在赵天真的小腿上。
赵天真踉跄着后退,迷惘中,听到混在嘈杂背景音中一道焦急的喊声:“有车,躲开!”
赵天真循声回身,呼啸的风里,挟着猛烈的撞击,向她整个人直扑而来!
“砰——!”
忽然,一股巨大的撞击力撞向赵天真,将她抛向半空后,又狠狠往地上扔掼下去!
金属的刮擦和撕裂声,路人的惊呼声……
所有的声音如涨潮的海水,将赵天真完全淹没,包裹着,沉入了万米的深水黑海之中。
……
恍恍惚惚的,赵天真觉得自己睡在一朵云彩上。
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地。
然而下一秒,一只被火焦了的黑手忽然从土里伸出来,将她一把抓住,摔在了地上。
失重的感觉,让赵天真瞬间惊醒!!
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
她最熟悉的黑暗!
渐渐的,有脚步声传进了赵天真的耳朵。
那脚步声从楼道远处走近,推门而入,路过自己前面,停在了某一处。
“唰——!”
窗帘被拉开,阳光争先恐后地涌进房间。
与此同时,这抹刺眼的阳光直接射向赵天真的眼睛里,宛如一把把利箭直射她的眼睛,让她疼痛难忍。
“啊——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