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各有所谋

　　冷芳院。

　　碧窈轻轻摇着罗扇，侯夫人闭目养神。

　　侯夫人突然问了一句：“你知道我为何选她么？”

　　碧窈恭敬地垂手，立于一旁，“奴婢愚钝，不知。”

　　“这些年宁王一直不安分，郡主也嚣张跋扈过了头，上头忌惮得很。郡主断不能娶回家。”

　　“阿谨身边该有一个得力的侍女，能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到时候将这消息添油加醋散到宁王府，郡主定容不下她。到时最好再激一激郡主，闹得天翻地覆，阿谨顺势退婚，水到渠成。”

　　“夫人明智。只是芒夏的过去……还有府里前不久的流言……怕是会有不好的影响，更何况这丫头嗓子被毁了。”

　　“你当真会相信雪涵她们的话？芒夏这丫头，我让王力家的盯住她一段时间了，能沉得住气，又不是狐媚子的勾人长相，她去我稍微放心。”

　　“是。那雪涵姑娘……”

　　“哼，”侯夫人冷笑着，“明兰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阿谨今年不过二十岁，她竟萌生这种腌臜念头，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惦念世子的位子。别管她，任由她闹腾，终究上不了台面。”

　　与此同时，墨竹居的书房。

　　老侯爷云烈低声与大公子云谨商讨着西北战况。

　　云谨道：“西戎又蠢蠢欲动。宁王还在观望，父亲是否需要请示圣上，让我们出马？”

　　云烈：“不，等等。宁王不知又在盘算什么心思。别轻举妄动。你刚从张掖回来，该休息休息了。你母亲打算给你挑个侍女。”

　　云谨诧异地抬头问道：“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云烈：“只是个棋子罢了。引出郡主，毁掉婚约，我们才有自由谈判的余地。”

　　“哪个侍女？”

　　“前不久撞墙，但没有死的侍女。”

　　云谨皱眉。他听到过这件事，一个想攀龙附凤但没有成功的侍女而已，说是想爬床，得到二少爷云海的垂青，结果被二少爷生母明姨娘发现，本来准备打发走，不料这丫鬟还准备自杀。动静闹得还挺大。

　　“怎么是她？”

　　“你母亲不会看错人。”云烈早就听到关于这个丫鬟一些传言，明白儿子的不满。

　　云谨没有反驳，算是默认。

　　这婚，绝对不应该成。

　　几天来，芒夏一直忙着收拾行李细软，虽然确实也没什么积蓄好收拾的。芒夏苦笑着，计算到底要攒多久才凑够上京的一座小院子。

　　“也不知道大公子抠不抠门，郡主今年十三，还有两年可以攒钱，一个月月银假设二两，省吃俭用最多攒四十两，大不了再和旁人借借，总能有出路的吧。有一座院子当陪嫁，应该不是太寒酸。”芒夏顿时觉得未来不算太糟糕。

　　小满正在和替代芒夏的新来的丫头冬欣交接任务，争取快点就能顶替上芒夏的空缺。小满晚上完工回来，不住地感叹：“姐姐，还是你伶俐，冬欣太娇嫩了，吹不得火，下不了锅。哪里向你，挽起袖子就能干啊。还是你有魄力。”

　　芒夏无奈道：“有你这么夸人的么？我那是有傻劲，可担不起魄力二字。我还担心着大公子一个不爽就把我扔出去呢，那时候，你可别嫌弃我呀。”

　　小满开怀地笑出了声，劝慰着：“姐姐，你是个好姑娘，不会的。你根本就不是传言里的那样。”

　　芒夏没答话。

　　她愣怔着，不知该回答些什么。从前的芒夏已经死了。

　　那她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这是她在伙房的最后一晚。两眼盯着天花板，黑漆漆的房顶似乎深不见底。

　　芒夏突然觉得，即使嫁给了侍卫，安生日子依然遥不可期。

　　这世界等级森严，皇权至上。主子一个不高兴自己就是死。据小满所言，西戎长年进犯，宁王自恃五年前曾大败西戎，近年来功高震主，权势独大，皇上龙体欠安，太子懦弱无能，齐王虎视眈眈……细想想，这天下竟未有安生之地。

　　到时候皇子夺嫡，大公子若娶郡主，势必要站在宁王一派。可宁王的野心和欲望，怕是要定远侯府倾尽所有去满足······到时候，老侯爷和大公子又该如何自处？

　　我又该何去何从？就算嫁给大公子身边的侍卫，也始终要依附定远侯府，不得自由。更何况她名声被毁，声音令人难以忍受的难听。

　　芒夏思绪越来越混乱，干脆熄灯钻回被窝，强制性的赶出所有念头，不断小声念叨：“睡觉睡觉睡觉······”

　　第二日一早，芒夏顶着黑眼圈，哈欠连天，拎着小小的包袱和小满告别。

　　王力家的早在伙房外等候。

　　芒夏见到王力家的，心下了然，估计是侯夫人怕她干出什么不合礼法的事派来的。王力家的引着芒夏来到侯府北边的墨竹居，也就是大公子的庭院。一路上并不多话，只大略谈及大公子的喜好。

　　“大少爷喜静，整洁，平常下棋看书，偶尔会会客人。你只要做事细心谨慎一些，别动什么歪念头，好处少不了你的。”

　　“谨遵妈妈教诲，奴婢明白。”

　　“明白就好。墨竹居男子多，你不宜住在里面，就白天在这里侍候打扫，晚上去别院睡。今日大少爷不在，你先熟悉一下环境，明日拜见大少爷。”

　　“是。”

　　王力家的招呼门口的小厮，道：“这是侯夫人送来的伺候大少爷的侍女芒夏，你安排一下。”

　　小厮拱手，带芒夏进入墨竹居。

　　墨竹居里一派幽静。只有风刮过竹叶飒飒的清音。墙壁白净，不见一丝灰尘阴影。院子里竹子倒是很多，独不见其他花卉。

　　芒夏有些疑惑，大公子长年征战，怎地这院子像是个书生文人的住处？只让人觉得淡泊宁静，心意悠远，而不是肃穆端庄，寒意森森。

　　“记住，大少爷卧房不能进，书房整理经大少爷允许才能进入。其余地方的洒扫一概不可少，必须干净整洁。偶尔也会吩咐你做些吃食。针黹之类的活你会么？”

　　“呃，不会。”芒夏尴尬地笑着，自己从前没接触过这些女工啊。芒夏每每和人说话，总是会习惯性地压低嗓子轻声细语。

　　“我原本还指望着来了个会缝补的侍女。没事，不需要会，大少爷反正都是现买。你只要干好本分事就行。我叫林枫，贴身照顾大少爷的还有林叶，不懂的地方再问我。以后声音大一点。”林枫语气冷漠，一板一眼。

　　芒夏心里苦，我怕你受不了。

　　“是，谢谢总管！”芒夏酝酿好情绪，激昂地回道。

　　林枫面色不变，镇静如初，没有一点不满，“不错，就是这种响度。”芒夏呆呆地直视林枫的眼睛，林枫毫不闪躲。这人真的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声音？

　　那大少爷，会不会也不甚在意自己的残缺？

　　南边静芸院内远没有墨竹居的宁静。

　　明姨娘气急，拿起滚烫的茶就扔向雪涵。“这就是你办的事？夫人将芒夏送给了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