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王子由回来

　　卖东西的小哥见饶儿过来，亮晶晶的眸子眯了眯，笑得合不拢嘴。

　　“姑娘是想买些珠钗么，可巧昨日刚进了一批新货，很是小巧漂亮，是新出的款式。”

　　饶儿瞅着那一堆簪子里镶着三颗相思豆的朱钗很是显眼，想着这向来是自家姑娘喜欢的颜色。

　　但是又想到老爷和夫人刚去世还没有多久，不适合戴这些，想及此，她顿时没了买东西的心思，心事重重的把那钗子丢在摊上。

　　“这个，给我包起来。”

　　清亮的男声让饶儿止住了迈出的脚步，原本还满是愁云的眼眸里一下变得清亮起来，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子由少爷？”

　　“嗯。”

　　那男子一下笑弯了眼眸，连脸上的线条都变得柔和了，狭长的眉毛也跟着动了动。

　　春日里带着又软又暖的风，吹着他下摆罩着的薄纱和里面的纯色的紫色缎袍交织翻转，看得卖珠钗的小哥一惊，心道这天沧怎会有这般好看的男子，比个女子还好看。

　　王子由被那小哥盯得有些不悦，皱着眉头扭头看了过去，水盈盈的眸光有些冷，那人忙低头不与他对视，把装好的钗子递到他手里。

　　王子由只是虚虚的瞟了一眼，把钱扔在他摊上，转过头边走边跟饶儿说话。

　　“曲府的事我都知道了，七娘怎样了？”

　　“姑娘……”

　　饶儿话没说出口，眼泪一下倾了出来，从袖子里掏出白色的手绢捂到眼上，上面绣的粉色的芙蓉花瓣一下被浸了个透彻。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莫要再哭了，好好一双漂亮的眼眸，哭坏了我可赔不起。”

　　王子由笑得打趣她，说话的声音也是清清淡淡的，像是在寂静的阴凉小巷里刮过的一阵热风，很有安抚的作用。

　　饶儿擦着泪显然没有刚刚那般伤心了，她指了指茶楼的位置推了一把王子由。

　　“子由少爷快些去看看姑娘吧，还是那个茶楼里，你也帮饶儿劝劝姑娘，毕竟死者已逝，生者为大，饶儿先回府了。”

　　“好，放心，我会尽力而为的。”

　　两人告别完之后，王子由转头就沉下来了脸，漂亮的眼眸里都是担忧，脚下驼色的靴子交换的频率也变得越来越快，丝毫没注意刚刚买下的朱钗还在自己手里握着，忘记交给饶儿了。

　　门被吱的一声推开了，洛如是还是刚才的那个架势，听见门响也没人出声，只以为是饶儿又拐回来了。

　　“可是落了什么？怎又回来了？”

　　可能是刚哭完的原因，说话的时候还带着轻微鼻音。

　　王子由脚步一滞，瞅着窗下趴在桌子上的少女，一肩乌发被吹进来的小风弗得左右乱动，素白的袖口明显颜色比其他的地方重很多。

　　路上他得知曲府的消息时，便一路加急赶回来，他原本想了无数安慰她的话，和各种逗她的小法子，但是现在真的见了她这样，他除了陪她难受，千万句安慰她的她的话，他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洛如是发现进来的人一言不发，意识到来的人可能不是饶儿，猛地从桌子上起来，忙抬眸看，连脸上的泪渍都没来得及擦。

　　房间里的绿橱纱被风吹得起起落落，在晃动的纱影里，站着一紫衣男子，左手拿着一个深檀色的胭脂奁，右手拿着一把白色的折扇，扇骨是用象牙做的，额前的两缕刘海被吹到了他白皙的脸上，碍得他的眼眸眯了眯。

　　洛如是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毕竟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跟个假人一样，但是顺着风刮进自己鼻翼里的脂粉香气骗不住她，那是只有在她的子由身上才能闻到的清清淡淡的脂粉香。

　　“子由哥哥？”

　　洛如是探问道，问着眼泪又一下糊了眼，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王子由看她那副样子，心里猛地一下滞痛，他后悔了，这次不该答应乌木一起陪他走这一遭的，早知道他哪里都不会去，只留下来陪她了。

　　“七娘，对不住，我来迟了。”

　　洛如是其实也没有多想他，其实也没有多难受，生死之别她不是没有受过，倒也不是受不住，她还没有那么矫情。

　　只是如今看到他站在这里，眼眸里满是对自己的内疚而又纵容，她突然觉得很委屈很委屈，很想他很想他。

　　像是小时候自己出去被人欺负回家后，自己一进家门看到爹爹站在门口来回踱步的那种感觉。

　　突然，她有些想爹爹，有些想小时候那个破窑洞了。那里虽小，虽然大人们都不好相处，但是毕竟那里是她的家。

　　王子由跑过去忙坐在她的对面，想讨袖子里塞着的绢子给她，却发现手里还拿刚刚替饶儿买下的钗子，眉头纠结的来回动了动，无奈把东西放在桌上，深叹一口气。

　　洛如是接过他递过来的绢子胡乱的在脸上抹了抹，原本还是很难过的，但是看到他那副懊恼无奈的样子，又突然觉得有些想笑。

　　王子由是个有眼色的，看她好了点，忙想着哄她，拿着扇子朝着她脸呼呼的扇了起来。

　　洛如是躲开那风，有些气恼的问他：“你一回来又犯什么混？”

　　“这可不是犯浑，吹一吹往事不可追，扇一扇忧愁都消散，我这把扇子名曰逍遥扇，看吹得你眼里都掉星星了。”

　　洛如是看他摇着头，满嘴说胡话，神神叨叨的，一下笑了出来。

　　“你前些日子去了哪里，就连知之姐姐都没有告诉我。”

　　王子由见她情绪已经好了，也不回答她的问题，自顾倒了一杯茶，送入口中。

　　“你都不问问我吃过饭了没有？”

　　“这一天都快过去了，你可别告诉我你还没吃饭呢吧？”

　　王子由只白了她一眼，等她看到敲门进来的小二手中端的菜食时候，发现事实就是她说的那样。

　　这边饶儿已回到了府里，看见大厅里多了好些人，都是一群女孩儿，跟姑娘大小相仿，统一穿着褐色印花长袍，头发被一根长长的木簪绾在了发顶，像下人又不像下人，个个长得清秀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