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心事重重

　　收回来的时候手不小心碰到了洛如是握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背，都是湿意，他又用素白色的孝服去擦她的手背。

　　不想那湿意没有擦去，反倒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完。

　　“曲锦。”

　　那被他擦着泪意的手动了动，然后又听见软软的换自己的声音。

　　“曲锦。”

　　少年低着头，顿了顿，闷闷吐出两个字。

　　“我在。”

　　“曲锦，你弄疼我了。”

　　曲锦低头，才发觉那只白皙的手背已被自己擦破了皮，有丝丝的血浸出，他才忙忙松开她的手，原本细白的小手被他握的都是红痕，见此，他头低的更是厉害。

　　“曲锦。”

　　“快些睡吧。”

　　曲锦抬眸那一刻，伸出那只修长的手盖在她的眸子上，到底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曲锦。”

　　洛如是拿开他的手，猛地一下坐起身扑进他的怀里，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不难受好不好？”

　　曲锦没有推开她，下巴放在她的耸动的肩膀上。

　　外边似乎起了风，隔着窗子，树枝被刮得呼呼直响的声音灌进洛如是的耳里，她的肩上的衣料被灼热的湿意烫的生疼。

　　过了许久，久到洛如是都以为曲锦睡着的时候，她听到曲锦开口说了话。

　　“好。”

　　低低沉沉的一个字，带着些尾音，听得洛如是心里一震，觉得疼得喘不过气来。

　　“曲锦，以后你还有我。”

　　“对，我还有你，也只有你了。”

　　第二日天就放了晴，一连几日，天气越来越好，转眼曲家夫妇已过了头七，京城一片沸嚷，原本北群王爷回来已是一件让人值得讨论的话题，没想到富甲一方的曲家竟又遭此变故。

　　曲家夫妇出葬那日，敲锣打鼓的热闹声冲入天际，把天上漂浮的白云都给驱散开来，曲锦站在朗日清风中，面无表情，眼眸里隔着一层雾气，让人看不清黑白。

　　街上依旧是热热闹闹的街市，卖胭脂的小哥和一个姑娘因为两文钱已争执了半晌，来来往往的三两人笑着边走边探讨家长里短，戏园里还咿咿呀呀的唱着游园惊梦的一段词，一切都没变。

　　茶楼的二楼开了一扇窗，暖暖的风吹进，像是带着些催眠的药粉，拂在人脸上，闻得使人发困。

　　“姑娘，可想吃刘福掌记的点心？”

　　洛如是没劲儿的趴在桌子上，摆摆手，表示没有兴趣。

　　“曲锦去布庄现在已是第三日了吧？”

　　洛如是白色的织锦袖口顺着红棕色铺了半桌子，眼中尽是失落之意，小巧的下巴压着衣料抵在桌面上，饶儿看的自是真切。

　　“姑娘，少爷刚刚接手，自然是要多忙碌一些。”

　　“嗯，我明白的，但是听十六说他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歇着了，这样撑着，万一哪天累倒了可如何是好？”

　　饶儿心里骂十六多嘴，天天就会惹小姐不安生，都是陪在少爷身边的人，比京九可差远了去了。

　　“这些少爷心里肯定有数的，只要姑娘安生些，别乱跑让少爷担心，就是对少爷最好的照顾了。”

　　洛如是这次倒没有反驳她，也没有应下，只是把头一歪，眼眸顺着窗子看向远处望不到边的湛蓝的天空。

　　她喜欢这些赌场酒肆，烟柳繁华之地，只是觉得比起府里，那些地方更自由些，而且这样更能让曲锦多注意她些。

　　她本就是从贫民窑里出来的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乞丐，如果没有曲锦，她无人可依，在这乱乱泱泱人世间，她能否活着都是一个有待考证的选择。

　　但是不曾想这五年，无论是曲锦，还是他的双亲，都待她跟自己血亲无二，但是这一变故让她心神俱伤，那种居无定所的恐慌之感更加强烈，如果不是还有曲锦，她竟不知她该怎样活下去。

　　“姑娘？”

　　饶儿见她脸背着自己，以为是她睡了，想要上前唤醒她，不想刚抬步，她便发出了声音。

　　“饶儿，你放心，我不会再像之前那般闹腾了，你先回去吧，若是曲锦回来了，你便过来喊我回去，若是没有，等太阳西沉时，我就回去，你也不必再过来了。”

　　“姑娘……”

　　“去吧。”

　　沉沉的声音带着许多疲惫，饶儿在原本来回度了几步，只见那乌黑的柔丝披了一肩，也挡了她侧着的脸，到底是把那些想要安慰她的话咽了回去。

　　转身出去合上了门。饶儿心里也是难受的厉害，边下楼梯边想，姑娘和少爷两个人素日里都是笑得温和，整日过得悠哉的简单之人，却也都是受了伤也都一声不吭，掩人耳目之人。

　　等出了茶楼，饶儿想起刚刚洛如是一直在盯着天上的云看，不由自主也太头看，那天际上刚好有一群雀鸟扑棱着翅膀飞过，甚是好看。

　　五年前，姑娘来的时候，就如今天一般，不过那是冬日，天还有些寒，姑娘的个子还没有如今这般高，也是一身素白的衣衫，乌黑的头发披在肩上，死死的埋着脸，被散下了的丝发遮着，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自那段时间之后，便再没见过她那种样子，要么在外边疯玩，要么一回来就把府里闹得鸡飞狗跳，夫人和老爷常戏言，她是把少爷身上没有过的顽劣一下给补了回来。

　　她虽觉得那般顽劣的姑娘有些不成规矩，不像个闺秀女子，但比起今日这种假饰坚强的样子，她还是更愿意姑娘更顽劣一些。

　　无他，就只是觉得那样的姑娘至少她自己是开心的，但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不管是之前的姑娘还是少爷，他们都回不去了。

　　刚刚雀群飞过的那个地方，堆在一处的白云被风吹得一点点散开，饶儿猛地一拍脑袋，暗骂自己又胡想了。

　　抬脚走入街道之上，商贩的叫卖声嚷得她有些头疼，本想加快脚步离开，余光却看到右手边的摊上，有几只闪闪发亮的珠钗，不由自主的挪脚倾身走了过去。

　　她家姑娘是最喜欢这些玩意儿的，买几支回去说不定也能讨一讨她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