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安慰曲锦

　　偏偏少爷忙得脱不开身，曲家是天沧的第一富商，少爷又是曲家的独子，很多东西，他都要去应付。

　　饶儿看看天色，赶紧去不远处提了盏灯过来，守着洛如是也不往别处走了。

　　因为洛如是一直有怕黑的毛病，天黑必须有人一直陪着，从五年前来的时候就一直带着这毛病。

　　“姑娘，要不咱们去换身衣服，吃点东西，你都一天没吃饭了，饶儿也知道老爷夫人走了对您的打击很大，但是剩下你跟少爷你俩，你们更要好好活，以后少爷只有你了，姑娘你更得好好照顾自己。”

　　洛如是还是依然木木呆呆的，没有反应，饶儿瞅着她漆黑空洞的眸子，心里也是难受的厉害。

　　夫人老爷对姑娘的好，她们这些下人自是看在眼里的，虽然姑娘不是曲夫妇亲生的女儿，但是两个自是把她宠到了骨子里，包括曲少爷，也是对她万般纵容，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她耍。

　　姑娘虽然平时比少爷小时候还顽劣，却是个情深之人，对老爷夫人的感情不比亲生的少多少。

　　饶儿正想着，抬眸便看见曲锦走了过来，饶儿忙俯身行礼。

　　“少爷。”

　　曲锦眼眸深邃的瞅着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洛如是，知道她是又犯病了，皱了皱眉头，有些懊恼自己只顾得自己难受忙碌了，把她给忘了。

　　饶儿看曲锦一天没喝水的原因，唇片看上去有些发白发干。

　　“少爷，要不饶儿去撑些稀饭过来，你陪着姑娘多少吃点，天塌了活着的人总是还要好好活着的，少爷更是要好好的，更何况姑娘还要你照顾呢。你不在，姑娘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一直这样发呆，饶儿看着也难受。”

　　“不必。”

　　饶儿尽量绕开曲氏夫妇的话题，怕曲锦听了心里更难受。

　　虽说是春季，天到底有些寒的，曲锦没回答饶儿的话，只顾着踱步到洛如是前面，去握她的手，一碰到她时，那冰凉的触意一下窜到了曲锦心口，引得他心中猛地一顿。

　　“你是怎么照顾她的，让她冷成这样，你都想不起给她加件衣服么？她到底把你惯成了什么样子？”

　　曲锦气不打一出来，一天的悲愤都忍得好好的，但是刚刚一下就没忍住，不小心发了火。

　　他知道自己不该随意冲着饶儿发脾气的，父亲曾经教过他君子之礼，想及父亲，曲锦脸沉的更厉害，周围弥漫着郁结之气。

　　饶儿听到曲锦的话，小脸一下通红，眼眸里尽是愧疚担忧之色，泪珠滴在前襟绣着的并蒂桃花上，浅粉色的桃花一下被调了个色。

　　饶儿此刻也顾不得其他了，只一个劲儿的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洛如是，抬眸发现曲锦已经抱着洛如是没了身影。

　　管事的常嬷嬷截住哭着从灵房里出来的饶儿，精明而不缺慈悲的眼眸被眨下的眼皮遮了一下，门口点着的烛火透过白色的灯罩黄澄澄的打在她有些发白的脸上，显得甚是温和。

　　“刚刚听见少爷的呵斥声，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饶儿心里挂念着洛如是，忙擦擦泪，把刚刚的事三两句粗略的给她说了下。

　　“嬷嬷，奴婢担心姑娘，先去姑娘房里看一眼。”

　　饶儿给常嬷嬷行了个礼，起身作势要小跑朝着洛如是住的落雁阁跑去，却被常嬷嬷一把扯住了胳膊。

　　“嬷嬷？”

　　“有少爷在，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就别过去给少爷添堵了，天也晚了，你先回去歇着吧，这几天事多，明日还要早起。”

　　饶儿知这个理儿，也不敢忤逆了她的话，身子转过去，脚却怎么也迈不开，回头瞅着她，眼里尽是欲言又止之意。

　　常嬷嬷深叹一口气，心想：这丫头倒是个忠主的敦厚之人，大概是跟姑娘跟的久了，越看越是有灵气。想及此又是对她语气好了几分。

　　“放心，姑娘那边我会多顾着些的，一会儿我让秋儿过去守夜，这几日也会派过去几个丫鬟，你就只负责照顾姑娘白天的生活即可，心细一些，做事莫要毛躁。”

　　饶儿眼一热，刚止住的泪又溢了出来，这府里没几个下人喜欢姑娘的，除了自己，常嬷嬷是一个。

　　“嬷嬷的话饶儿都记下了，烦劳嬷嬷费心了。”

　　“这是我份内的事，你还是快些回去歇着吧。”

　　雨落得更是厉害，轰轰的雷声在深夜里如同黑白无常手里索命的摇铃声，阴揣揣的，像是要吃人一般。

　　曲锦静静坐在床沿上，只盯着床榻里皱眉昏睡的洛如是看的出神，她细白的手还缠自己指节，挨着自己的衣服，正上方是自己发呆的脸，她身上温温的热气顺着掌心传进他冷冷的心口。

　　“曲锦！”

　　“我在。”

　　洛如是陷入了梦呓之中，五年前洛老爹去世之后，她便落下了怕黑怕雷的毛病。

　　每每到雷雨之夜，曲锦都要这般陪着她，任她一直扯着自己的手昏睡过去，梦中不停的喊自己的名字，不停的哭，只要自己答应她几声，她一会儿就能安睡起来。

　　屋里被多点了几盏灯，影影绰绰的烛火把屋里照的发亮，屋外的雨滴砸在黛瓦上，铺着石板的地上，还有各种物件上，发出不同声调的声音。

　　“曲锦，你别难受，你难受我更难受。”

　　洛如是带着哭腔的梦话一下灌进曲锦耳里，少年的脸上瞬间有什么东西在龟裂，不在是白日里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情，腮上的肉有些微微的抽动，面色苍白。

　　眼眸发亮，黑色的眸子一点点染上红意，那亮光越来越闪，像是闪出了水。

　　握着洛如是的那只手紧了又紧，心里有些东西像是在涌动的汹涌，还有些生了根的东西迅速开了花结了果，种子撒了一地，一瞬间绿意横生，蔓草荒芜。

　　他吸了吸屋里带着烛火味的空气，觉得呼吸都是重的，然后呵的一声笑出声来，他也不知自己在笑什么。

　　又径自伸手去擦洛如是眼角里流出的泪珠，擦了一手的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