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洛老爹出事

　　“那你爹爹还说什么？”

　　“爹爹还说，幸好我是个没出息的，省的他舔着脸跟人家多讨几文钱，若是换了少爷，他估计早就累死了。”

　　曲锦站着和她说话有些费劲儿，索性蹲下身子跟她说话，白色的袍子堆在了雪上，分不清那里是雪哪里是衣服。

　　“你爹爹跟我见到的人倒是有些不同。”

　　七娘看看那位面色凶煞的管家没来，这位小少爷倒不像传说中的那般不好相处，七娘也开始抬头笑着跟曲锦说话。

　　“爹爹说，他年轻的时候是个侠客。”

　　“侠客？小乞丐你莫要诓我，哪有侠客沦落到做乞丐的地步！”

　　“这是爹爹说的，我原本也不信，但是爹爹有把生锈的剑，虽然又沉又笨的，我想拿来，劈柴都拿不动，但是爹爹就可以拿它舞出漂亮的剑花，然后我就信了。”

　　“你爹爹还会舞剑？”

　　“是。”

　　“那可真是有意思。”

　　“你是不是经常在这个戏园旁待着？”

　　“是。”

　　“为何？可是爱听戏？”

　　“那少爷是不是常来戏园？”

　　“是。”

　　“少爷可是爱听戏？”

　　“那倒不是，我身体比较弱，常生病，城西这边不是有位老郎中专门为我调理，但是那老头是个戏迷，天天待着这个戏园里不出来，每隔一段时间，我娘都会带着我来这里，让他为我诊脉。”

　　七娘刚想接着说下去，发现那个老管家已经回来了，便把话咽进肚子里了。

　　曲锦起身从管家那里接过钱袋，顺手扔进七娘的怀里。

　　“这些钱你拿着，我看你像是病了，去抓点药喝。”

　　曲锦对她笑着说话，少年齐白的牙齿，浅浅的梨涡，弯弯的看，看得七娘有些恍惚。

　　“小乞丐，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姓洛，名字太难，记不得了，你可以称呼我小名，七娘。”

　　“哦，下次我来这里找你，你带我去看你的侠客爹爹可好？”

　　七娘觉得他笑起来眸子里闪着光，让她总有些手足无措，只得低着头连连敷衍，“嗯，好好好。”

　　天上又飘起了雪，徐管家跟在曲锦后面嘟囔着：“这怎又落雪了，大大小小，一连下了四五日，都没放过晴，真是要冻死个人！”

　　曲锦加快了脚步，把脸埋在毛绒绒的领子里，心不在焉的用语气词回应着他，心里却烦的要死，这老头儿天天比个嬷嬷的话都多。

　　到了马车那里，徐管家又絮絮叨叨的跟曲夫人抱怨，曲夫人只笑着掀着轿帘，往一旁坐了坐，让出位置给曲锦，又笑着对徐管家点点头，放下了轿帘。

　　“这管家真是嘴碎，天天也不知道有那么多的话要说。”

　　曲夫人听见曲锦的抱怨，笑弯了眼，难得向来好脾气的儿子对一个下人生出抱怨，但是徐管家是跟了自己家许多年的老人，自然不会因为曲锦的几句抱怨就把他给打发了。

　　“刚刚遇到了什么？还拿走了一袋钱。”

　　曲夫人转移了话题，曲锦虽然明明知道她是故意的，但是依然抵不住提上来的兴致。

　　外面的裘被他一把扯了下来，抱着曲夫人兴致勃勃的讲起刚刚跟七娘的对话的过程。

　　这边的七娘在两人消失后，定定的瞅着白茫茫的雪出神，瞅了好一会儿，等发现天上下雪时，身上已经覆了一层白。

　　“七娘，七娘，你快回去，你爹爹出事了！”

　　七娘原本模模糊糊的想要睡觉，被几个突然来的小乞丐给吵的一下清醒了。

　　“出了什么事？”

　　七娘猛地一下站起来，眼底一黑，差点没晕过去，缓了两三秒才算是稳住了步子，踢着已经烂掉的草鞋往前跑。

　　“不知，只听大人说让我们过来喊你，唉，七娘，你跑慢一点，地滑。”

　　七娘穿过狭窄带着臭气的巷子，又转了好几个弯，朝着一个土窑洞跑去，那窑洞已经有些塌陷，窗户被北风吹得摇摇欲坠，黑色的布在风中发出呜呜的响声，如同巫师做法事时，嘴里发出的声音，有种肃穆感。

　　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围在一起，吵吵嚷嚷的，地上似乎躺了一个人，七岁的七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大事，感觉像天塌了一般。

　　“爹爹！”

　　七娘小小的身子挤过人群，看到洛老爹正躺在地上，脸色乌黑，唇色青紫，嘴角挂着未干的血迹，腹部的灰褐色的麻衣被血染的变成了黑色，七娘一下就红了眼。

　　“爹爹，爹爹，你怎么了？”

　　因为天寒，七娘脸上的表情原本就被冻的有些僵硬，又猛地一下情绪失控，使她脸上的肌肉都变得扭曲了起来，灰扑扑的脸上，有裹着泥渍的泪珠流过，流进脖子里时，原本的热泪被北风吹成了冰珠子，引得她一阵阵颤栗。

　　一直一起跟洛老爹讨饭的赵李看七娘哭的惨样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是个七岁的孩子。

　　“七娘，你爹爹没死，但是受了重伤，这种情况肯定要去医馆的，肯定需要很多钱，你们家……，唉，可能以后都要你去讨饭了，慢慢养着吧，说不定会好的。”

　　在场的人自然知道，受这么重的伤，又没钱，肯定是没得救了，齐家的那几口子嘴角偷偷捂嘴笑，两家人一直都不对牌，现在看洛老爹将死之状，自是得意的很。

　　“赵叔，我爹爹这是谁伤的？”

　　赵李闷头不吭，抬眸却看见七娘红着的眼圈，最后深叹一口气，到底是开了口。

　　“刘家的下人用刀捅的，刘老爷带着小孙子在街上买东西，你爹爹讨饭路过时，他家那个小孙子突然嚎哭了起来，那刘老爷非要说是你爹爹吓哭的，让人打伤了你爹爹。”

　　七娘一听完，气的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好个刘家！她算是记住了。

　　“哎呦，七娘啊，我看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不让你爹死这么快吧，快点哭吧，不然一会儿你爹死了就听不到了。”

　　齐家的那婆娘吊着嗓门尖着嗓子喊，脸上是满满的奚落，生怕别人不知道了七娘马上要成孤儿了。

　　七娘心里惦记着洛老爹，也顾不得跟齐家这婆娘争执，哀求的看着赵李。

　　“赵叔，您能不能帮我把我爹爹背到医馆，我有钱。”

　　赵四没动，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能有多少钱，没钱就算到了医馆，也会被那些伙计给骂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