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曲家小少爷

　　天丰元年，冬，今年的雪来的特别早，九月份就飘起了鹅毛大雪。

　　一夜大雪，定京被一片白白皑雪覆盖，白色的雪片像是鱼鳞一般，闪着银色的冷光，射的人睁不开眼。

　　天此时刚刚擦亮，裹着稀稀的薄雾，天色是很漂亮的鸦青色，街上很安静，唯有一处，带着些声响，似乎是咿咿呀呀断断续续的唱戏声。

　　戏园的门面不是特别华光溢彩，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普通门板面，若是说有些特殊的地方，那就是门上方，挂了一块黑漆漆的木板，上面刻了几个鎏金大字。

　　门口蹲了一排穿着布丁麻衣的小乞丐，看上去有七八岁，因为穿的太单薄，几个人冻的缩成了一团。

　　“七……七娘，你前日说你认识城东曲家小少爷，莫不是骗我们的？”

　　那个被称作七娘的小乞丐努力缩着脏兮兮的小手，因为手已经冻肿了，冻的青紫，有些不受控制，而且手上还有一层灰皮，这是长时间不洗手而积累行成的。

　　“没……没有，我是那种会骗人的……人……人吗？”

　　她嗓门提的很大，像是让身边的这群小伙伴更相信自己。

　　“七娘，我不能再陪你了，我不像你，若是讨不到饭，还有你洛爹爹给你留着，但是我若是讨不到，回去会被爹爹骂的。”

　　其中有个小乞丐站起来，脸上灰溜溜的眉毛拧在一起，看上去也是纠结了很久才狠心下的决定。

　　他微微撤了一小步，站的有些不稳，蹲的太久，腿都没知觉了。

　　其他的小乞丐也是想到了一样的原因，也都纷纷站起来，在雪里踩着颤颤巍巍的脚步，开始了一天的乞讨生活。

　　七娘站起来，苦恼的跺了跺脚，灰溜溜的脸上，那双水亮的眸子中都是不悦。

　　又剩下她一个人了，好没意思，七娘又窝回一旁的角落里，有些提不起兴致。

　　她叫七娘，今年七岁，是住在贫民区里的一个小乞丐，没有娘亲，跟爹爹相依为命。爹爹说她有自己的名字，但是那个名字太绕口了，她总是记不住。

　　她从小到大一直喜欢来这家戏园，她也在其它的戏园门外呆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家戏园总有络绎不绝的客源。

　　七娘想着大概里面是有很多用金子做成的摆设吧，在七娘的眼里，这个世上最金贵的东西就是金子，最漂亮的是那些织锦朱翠，只可惜那些东西都离她遥不可及。

　　一眨眼刚刚还围的成群的小乞丐走的就剩下七娘一个人，她抬头看了看顶上的阳光，又低头瞧了瞧照在地上斜斜长长的影子，苦恼地皱了皱眉头，离正午的时间尚早，还不能回去。

　　天有些冷，她裹了裹身上破旧的棉衣，还是觉得身上忽冷忽热的，索性蹲在了墙角里缩成了一团，过了不知多大一会儿，她才感觉稍稍暖和了一点点。

　　“你是谁家的小乞丐？怎在这儿呆着？”

　　七娘不知是谁敲了自己的头，迷迷糊糊睁开眼，似乎看到一个俊秀的小公子，她揉了揉眼，有些吃力的瞅着面前这个位小公子。

　　这人长得可真白，跟这地上的雪一样，眼睛弯弯的，看的不真切，感觉应该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少爷，咱们该回去了，外边冷，您风寒才好，还是注意些要紧。”

　　曲锦笑着拢了拢身上罩着的裘衣，细白的手往袖子下缩了缩，一截青绿色的笛子在外边露着，在一片白色中很是显眼。

　　“徐叔，无碍，我就待一会儿。”

　　曲锦伸手，又用那笛子敲了七娘一下。

　　“你怎不说话？”

　　七娘脑袋迷糊的厉害，看见那根笛子，心里突突的，这可不是曲家那个小少爷么，若是他知道自己拿他向其他小乞丐吹嘘，也不知会不会像其他的富贵人家那般，让下人拿着板子打死自己。

　　她可不认识曲家小少爷，只不过前些日子隔壁一起玩的齐招娣说她认识什么刘家的公子，一下就招拢走了所有原本一直跟着她的小乞丐，她看不惯齐招娣那副被众星捧月的样子，才被迫说谎的。

　　如今见到了真正的曲家小少爷，她心里有种悲喜交加的感觉，她怕死，但是她更想被曲家的小少爷青睐，哪怕是个丫鬟也是极好的。

　　想及此，那双垂着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贪婪的精光，她也知这些欲望她遮不住，生怕被这位少爷看到嫌弃，于是垂着的眼帘放得更低。

　　但是那些富贵人家享有的生活，于她而言，是致命的诱惑。

　　“少爷，该回去了，不然夫人该等急了。”

　　曲锦看七娘一直缩在那里不动，一时也失了打量的兴趣，又拢了拢衣服，抬脚打算与徐管家一起离开。

　　“你可是城东曲家的那位小少爷？”

　　七娘抬起头，有些怯怯的看着他，手抓着曲锦身上软暖的布料，她从来都摸过这种金贵的东西，舍不得松手。

　　徐管家皱皱眉头，这个乞丐好不讨喜，明明是个小不点，眼睛里的东西让人很不喜欢。

　　徐管家又瞧着她那青紫的小手抓脏了少爷白色的狐裘，心里更是厌烦。

　　上次来时就看到这里蹲了很多乞丐，当日他还好心提醒园主把这些人驱赶到别处去，免得影响门面，谁知这人嘴上答应的漂亮，却不付诸行动。

　　“松手！少爷这般金贵，也是你能碰的？”

　　徐管家的呵斥，让七娘呆滞了一下，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像是触了电一般，猛地把手缩进了怀里。低头瞅着自己长长的指甲里塞着的泥渍，身子缩的更厉害，深深恐怕这管家下一句就说要打死自己的话。

　　“徐叔，别这样。”

　　曲锦字里行间透着些不悦，显然是不支持徐管家的做法。

　　“是，少爷。”

　　徐管家往曲锦身后退了退，垂着头，意识到他不小心逾矩了。

　　曲锦接着瞅着七娘问：“你知道我？”

　　七娘不敢看他，直低着头低低回答：“知道。”

　　“你怎知道我？”

　　“听说的，人家都说少爷是京城里最聪明的小公子，是文曲星的转世，爹爹常说，若是我有你一半聪慧，他就找到活着的意义了。”

　　“你这小乞丐，说话倒是挺有意思，徐叔，你去跟我娘要袋钱来。”

　　徐管家动动嘴，到底没说出多的话，只深叹口气，提着药向远处马车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