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是个好人

　　被陆子星一把甩进副驾驶，荣鸢儿下意识就去开门，却发现门已经被锁住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

　　陆子星不过一眼，就看穿了荣鸢儿外强中干的实质，淡淡一笑道：“先奸后杀，好让全湘城的人都知道惹恼我的下场。”

　　“呸！”

　　荣鸢儿不信陆子星的话，也知道他不会说到底要去哪儿，干脆闭了嘴气呼呼的见他一打方向，利落的朝英租界而去。

　　老远就看见插着米字旗的英式建筑，建筑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叫嚣声不绝于耳，似乎出了什么事。

　　陆子星方向一转，车子稳稳的停在了人群后。

　　“让开，让开！”陈耀在前面往里挤。

　　陆子星打开车门吩咐：“你好好在车上呆着。”

　　荣鸢儿气不过他盛气凌人：“我又不是阿猫阿狗，你叫我呆着就呆着？”

　　荣鸢儿打开车门跳下来，朝陆子星一仰下颌一挺胸膛，一副你那我怎么办的模样。

　　“爱呆不呆。”

　　陆子星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转身顺着陈耀开出来的道一直走到了人群中心。

　　一辆漆水黝黑的车子停在人群正中央，地上躺着瘦弱而衣衫褴褛的男子，而男子身边站着几个巡抚模样的人，此时正警惕的盯着身边的劳工们。

　　“陆少，您可算是来了。”

　　巡抚一见陆子星，立刻就拉了笑脸迎过来：“这些刁民，阻碍了史密斯先生的路，最可恨，居然公然碰瓷。”

　　陆子星目光扫过地上的刹车印子，抬头看向巡抚，却没有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

　　巡抚脸色微变，可想了想又道：“史密斯先生正要出席一个很重要的会议，耽误了恐怕不好。”

　　陆子星围着车身转了一圈，蹲到了地上劳工的身边查看起来，在没有探到脉搏后，陆子星的眉头微微一皱。

　　“史密斯先生可是市长的座上宾，您看……”

　　陆子星闻言抬头，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到了巡抚的心底，他心里咯噔一声，顿时不敢再说话。

　　陆子星起身，回头看了一眼车上安坐的史密斯道：“依巡抚的意思，该怎么办？”

　　陆子星的松动，立刻让巡抚看到了希望，他急忙道：“一个刁民，公然碰瓷外交使者，这是何等的居心，何等的不道德。”

　　巡抚说毕，见陆子星也不言语，更加壮了几分胆：“幸而史密斯先生不计较，让他们把尸体抬走，此事也就作罢，否则……”

　　巡抚右手按在棍子上，恶狠狠的扫视了一眼四周：“否则闹事者，不当场击毙，也该抓起来吃几天牢饭！”

　　围观的群众闻言，顿时激动起来。

　　陆子星眼带轻蔑的掠过巡抚，淡淡道：“巡抚是否已经确定死者身份？了解苦主背景？”

　　“这……”

　　“巡抚又是根据什么，确定死者一定是碰瓷？”

　　“这个……”

　　“巡抚一无实证证明死者是碰瓷，二未了解死者背景，如此空口无凭，又是何等的不道德？”

　　陆子星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获得了围观者赞许的呼声。

　　荣鸢儿站在人群里，美目牢牢停在路子星的身上。

　　下午时分，西斜的日头没有那么炫目，淡淡洒了陆子星一身，将他挺拔的身影和刀雕一般的轮廓越发勾勒得清晰。

　　荣鸢儿突然觉得这样的陆子星让她有些目眩。

　　巡抚被陆子星接连抢白，这才反应过来陆子星未必是来帮自己的，立马换了脸色道：“陆少，史密斯先生背景可不一般。”

　　“那又如何？湘城那部法令写了，身份背景不同者，可以不用受法律裁决？”

　　陆子星软硬不吃，巡抚脸色越来越难看，身侧百姓的呼声里，他把心一横道：“那你又怎么确定这刁民不是碰瓷？”

　　巡抚拔高的声线顿时让群众们安静下来，巡抚所说的问题，也正是这场车祸争执不下的地方，大家齐齐看向陆子星，仿佛他什么都能解决。

　　众人期翼的目光里，陆子星淡淡一笑，右手一伸，陈耀立刻将一份资料递到他手中。

　　“李二娃，年17，在湘城码头卖苦力，家住城东23弄5号，家中父母俱在，只是父亲痨病在身，不能劳作。家中还有一个姐姐和弟弟，姐姐在湘城百货公司任售货员，弟弟在湘城印刷厂做工，可识文断字……”

　　陆子星边念到此处，看着巡抚苍白的脸色，将资料递还给陈耀：“至于李二娃是不是碰瓷，我们可以看一下。”

　　陆子星绕到车前：“车子的刹车印是从英使馆门口就有，可见司机应该是早就看见李二娃采取了行动。”

　　众人纷纷点头，巡抚的脸色更加难看。

　　“然而，刹车印到了这里就没有了，说明什么？”

　　陆子星看向人群，荣鸢儿眼前一亮道：“说明车子只刹了一截，又突然加速。”

　　陆子星闻言看过来，眼底一闪而逝的赞许，却叫荣鸢儿心底浮动起欢喜。

　　“而李二娃是码头的劳工，这条路并不是他平日里惯走的路，我已派人问过码头，今日码头卸货的路在整修，所以换了这条路。”

　　“那又能说明什么？”巡抚反问。

　　陆子星淡淡一笑：“巡抚稍安勿躁，我们再看李二娃的身体姿势。”

　　陆子星说着指向地上的李二娃：“人都有自我保护意识，但凡碰瓷者，必定自惜其身，不会全力冲撞，可大家看看。”

　　陆子星说着朝陈耀微微颔首。

　　陈耀立刻将陆子星的车开过来，示意一个士兵站在不远处。

　　“我们重现一下刚才的情况。”

　　陆子星拍了拍手掌，士兵背负着一大袋东西，艰难沉重的往前行，陈耀以极快的速度驾驶车辆冲过来。

　　尖利的刹车声里，车身不过短暂的停顿后又迅速往前冲。

　　“啊！”

　　人群惊呼声里，士兵身上的袋子豁然砸在了车身上，而他整个人也扑倒在车子引擎盖上后倒地一滚。

　　“吱！”

　　尖锐的刹车声里，车轮险险停在了士兵的身侧。

　　陆子星坦然的走过去，指了指自己车头上的印记和史密斯车头上的印记：“大家仔细看看，再瞧一下地上人的姿势。”

　　众目睽睽，证据确凿。

　　史密斯终于坐不住了，他打开车门走下来，用生硬的中文道：“陆少，我与你父也是老相识。这样，我出十块大洋抚恤，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陆子星目光扫过周围义愤填膺的人群，右手一挥，陈耀等人立刻将史密斯围了起来。

　　“史密斯先生，很抱歉，我陆子星作为管理这片区域的军人，没有权限判决任何一个案件。”

　　“那你有什么权限？”史密斯也沉了脸

　　陆子星说罢微微一笑：“我的权限仅仅是调查取证，抓捕涉案人员。”

　　“陆子星，你敢？！我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要参加。”

　　陆子星的微笑里，陈耀等人已经将史密斯押了起来：“我想今天的会议史密斯先生要缺席了。”

　　陆子星签下一张逮捕令，交给陈耀：“去，替史密斯先生请个假。”

　　“好！”

　　人群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陆子星也不居功，安排了后续事宜后，一把抓过还在鼓掌的荣鸢儿塞上了车。

　　“干嘛？！”

　　荣鸢儿挣开陆子星的禁锢，揉了揉被他揪得发疼的手腕，撅了嘴。

　　“怎么样？还觉得我只会欺负女人吗？”

　　陆子星语调轻松，看向荣鸢儿。

　　他侧脸线条更加流畅完美，看得荣鸢儿脸颊一红。

　　她倔强的转过头看向窗外：“不就是抓了个人，有什么好得意的？”

　　“作为军人守土有责，是没什么好得意的。”

　　陆子星继续道：“不过比起某些人徒有其表要好得多。”

　　“你说谁徒有其表？”

　　荣鸢儿立刻跳起来。

　　“谁承认就是说谁。”

　　陆子星立马反驳。

　　荣鸢儿吃了瘪，又觉得说不过陆子星，干脆不出声靠在椅背上。

　　陆子星偏偏还不饶过她，又道：“其实，你这样要胸没胸，要脑没脑，要身段没身段的，我还真瞧不上。”

　　荣鸢儿闻言怒道：“瞧不上就退婚啊，你以为我瞧得上你啊？眼睛长在头顶，又暴力又自恋又变态！”

　　“暴力？自恋？变态？！”

　　陆子星豁然停车，整个人朝荣鸢儿探过来。

　　荣鸢儿吓得一缩，看着陆子星要杀人一样的目光，顿时瑟缩了几分。

　　这男人暴力变态，不会真的把自己先那啥啥再那啥啥吧？

　　“你，你别乱来啊。”

　　荣鸢儿慌乱的抓起车座旁边的扳手对准陆子星：“你是军人，你不能知法犯法。”

　　“错了，正因为我是执法者，所以我才更好犯法。”

　　陆子星目光邪魅的倾过身来，炽热的呼吸喷薄在荣鸢儿的脸上，她只觉得皮肤下的血管好像都被点燃，一点点的烫起来。

　　荣鸢儿往车窗边缩了又缩，几乎就要蜷成一团，可偏偏陆子星就是不放过她，往她身边靠了又靠，修长的手指随意的撩拨着荣鸢儿鬓边的发丝。

　　“我可以把你那个了，然后弃尸荒野，随便找个替罪羊……”

　　陆子星声音低沉，气场阴冷，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作假，那危险的气息刺激得荣鸢儿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看，你刚留学归来，湘城认识你的也没几个，我只要把你的脸毁了，再……”

　　“啊！！！”

　　荣鸢儿再也忍受不了，一扳手丢过去，跳下车连滚带爬的就往外跑。

　　陆子星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爽朗的笑声里，荣鸢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耍了。

　　她一跺脚，回头怒道：“陆子星，你给我等着。”

　　陆子星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扬长而去。

　　荣鸢儿回过神来时，荣太已经闻声从荣家大宅跑了出来，远远看见绝尘而去的陆子星，荣太太眼底闪过一抹欢喜。

　　“鸢儿，见了陆少了？感觉怎么样？”

　　“怎么样？”

　　荣鸢儿咬牙切齿：“就是一个无耻下流腹黑暴力自大的自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