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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敲打

第五章:敲打

书名:巫氏美人谋作者名:桑柘本章字数:3325更新时间:2023-12-27 17:11:47

  夜色沉沉如墨,未央官里却还是灯火通明,顾龄端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缓缓地梳着头发。过了一会儿,她的贴身大宫女乔儿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上又去了瑾夫人那儿吧。”顾龄见她那副样子就猜到了,轻轻开口问道,却发现声音有点涩。

  乔儿偷偷打量顾龄的神色,不忍地回了一声“是”。

  “今天,是初一吧。”顾龄将梳子放下,转过身,神色平静。

  按规矩,每月的初一、初十、十五、二十、三十这几日国君是要留在王后宫中的。可是三十那天王上就歇在了瑾夫人宫里,今天又……

  “是。”乔儿将头埋得低低的,她替王后委屈,从前王上不管如何宠幸一个妃子都不会坏了的规矩,如今因为那瑾夫人坏了两次。

  顾龄“呵”了一声,似在嘲讽,又似是可怜自己。

  “把灯灭了吧。”她没有再说什么,起身走向宽大的床榻,一步步,仿佛踩在尖刀上,心里是无尽的凄苦悲凉。

  她原想着,瑾夫人和从前得宠的妃嫔差不多,不足为惧,毕竟陈王心里只有那个人。现在看来,她好像错了,自中秋之后,他对瑾夫人越来越好,好到,她有点慌了。

  乔儿鼻头一酸,心疼地望着她纤弱的背影,良久,才默默地走出去,熄灭那悬在门前的大红宫灯。

  锦绣阁内,歌舞升平,陈王坐在贵妃椅上,观看瑾夫人新编的胡旋舞。

  瑾夫人一袭细腰宽袖的红纱裙,香肩半露,娇俏清丽的脸上蒙上一层轻纱,只露出含情脉脉的杏目。她赤足轻点在柔软的地毯上,脚踝上系的金铃随着她的脚步发出细碎的声响,在夜里分外勾人。

  烛光被红纱罩着,昏暗而暖味。扭着腰肢旋转的女子化身为暗夜里忠蛊惑人心的妖孽,原本只是清秀可人的瑾夫人瞬间变得千娇百媚。

  陈准绪微醺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哪里是什么瑾夫人,分明是记忆中那个娇蛮的帝姬。

  “阿锦,阿锦”他不住地呼喊着,而后焦躁地伸手将眼前人捞进怀里紧紧抱住,他小心翼翼地捧住她的脸,碰到的却是碍事的面纱,他皱了皱眉,粗鲁地扯掉面纱,引起怀中女子吃痛的叫声。

  陈王怜惜地抚上怀中人的眉眼,然后,一个又一个的吻落了下去,小心翼翼,视若珍宝。然而就在突然间,他狠狠地抱住了她,瑾夫人顺势楼上他的脖子,然后感到耳边一阵温热,他在一声又一声地唤着“阿瑾”,好像在乞求她不要离开,在他一声声的蛊惑下,瑾夫人觉得自己迷失了自我,失去意识,却心甘情愿。

  情迷意乱之际,瑾夫人觉得一阵酥麻,他含住了她的耳垂,瑾夫人不由得发出一声嘤咛,媚眼如丝,陈王将她缓缓抱起,慢慢走向床榻,大手一挥。

  红烛摇灭,帷幔散下,红被翻浪。一夜云雨,春光旖旎,满室暖香。

  次日蕴仪帝姬照常前往未央宫请安,刚行完礼就发现顾龄形容憔悴,面色不太好。

  “母后,您昨天夜里没睡好吗?怎么气色如此不好?”蕴仪关切地问道。

  顾龄揉揉眉心:“昨儿个夜里总有猫儿叫,闹得很。”

  “最近是有很多野猫。”蕴仪认同地点了点头。

  这时,蕴仪左手边的一位美人突然笑了:“王后没睡好,哪里是因为野猫?是因为哪,昨儿个是初一,可王上却去了……”

  “住口!”顾龄面色阴沉,“王上岂是容尔等议论的,你好大的胆子,还在帝姬面前说这些话,沈美人宫里学的规矩都忘了吗?”

  “王后恕罪,王后恕罪!”那美人“扑”地一下跪在地下,然而嘴里说着“恕罪”,但下跪的姿态神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求王后宽恕。

  她是吃准了王后良善才敢如此大胆,她看不惯瑾夫人很久了,想趁着今日让王后或蕴仪帝姬教训一下瑾夫人。

  “父王去哪儿了?”蕴仪问道,见顾龄不语,瞬间明了,“是去瑾夫人那儿了,对吧。”

  蕴仪向四周望了一圈,瑾夫人并不在,“她人呢?她现在这般嚣张,连请安都不来了吗”

  “王上今早派人传话,说,瑾夫人身体不适,特许她今日免了请安”乔儿咬牙回道,这完全是对王后的羞辱啊。

  “身体不适?哈?”蕴仪怒极反笑,起身就要往外走,“本公主就知道那舒婠婠不是什么好东西,看本公主怎么教训她!”

  “蕴仪!”顾龄怒斥道,“你是帝姬,你看看你现在,哪有一分半点的帝姬风仪?那舒氏再怎么受宠也不过是下贱之身,你金枝玉叶,和她计较什么?回来!”

  蕴仪委屈地撇嘴。

  顾龄见状心头一软,却看见一旁的前来请安的妃嫔还在,那挑事的沈美人幸灾乐祸,于是正色道:“沈美人非议王上,教唆帝姬,心思歹毒,罚俸一年,闭门思过。其他人没有事就退下吧。”沈氏面色一变,心道这次算错了,却又无可奈何,其他妃嫔见王后这般便知她有意杀鸡儆猴,都识趣的退下了。

  “蕴仪,母后没事的,母后毕竟是王后,你在众人面前,这样风风火火去找人麻烦,只会让有心人笑话,听母后的,别去,好吗?”

  蕴仪此时也冷静下来了,虽然不甘心却也只能答应。

  东宫。

  蕴仪风风火地推开书房门,太子被吓了一跳,停笔抬头问道:“怎么了,蕴仪?”

  蕴仪气冲冲地坐到太子对面:“王兄,母后受了好大的委屈!”太子眉头微皱,倒了杯茶给她,道:“喝口水,慢点说。”

  蕴仪胡乱喝了两口,将今早所见所闻一一告之。

  “蕴仪,这事,我管不了。”太子叹道,然后有些尴尬地说,“这父王后宫之事,我不好插手啊。”

  蕴仪一愣:“那就让母后白白受委屈吗?”

  “我管不了,但是有人可以。”太子笑得高深莫测。

  “谁?”

  “一个地位尊贵的富贵闲人。”太子挑眉。

  蕴仪恍然大悟:“姑姑!”

  太子但笑不语。

  秋高气爽,子荇长公主在府中举办赏花会,还特意请旨许后宫妃嫔来参宴,九月十七,王后顾龄携了后宫众妃赴会,一群人浩浩汤汤出了宫,翠华摇摇,环佩玎珰,是这茂城难得的风景。

  “这长公主倒是个怪人,人家开花会都是在选在春夏之交,趁着百花齐放姹紫嫣红的好时节,她倒好,选在秋天,这个时候除了丹桂红枫,就算有花也被霜打得恹恹的了,能有什么好赏的?”说活的是一位姓徐的良娣,“瑾夫人,你说呢?”

  瑾夫人悠悠地饮了口茶,微微一笑,有些敷衍地回道:“既然敢请,就一定有她的道理,有什么奇怪的?”

  说话间,一侍女上前道:“长公主请各位移步碧海潮。”众人起身,轻移莲步,袅袅婷婷,有道是人比花娇,不过如此。

  碧海潮是驸马易千帆为子荇所建,奇石异卉,瑰丽清新,四季花团锦簇。虽秋意已浓,置身中碧海潮中却恍若春日。虽说在宫里已经见惯了御花园里的奇珍异宝,但是众人见此盛况,还是不免啧啧称奇。

  子荇见时机到了,将手中团扇摇了摇,笑道:“前些日子本宫得了一个花匠,这花匠有一过人之处,那就是可使百花逆季而开,于是本宫让那花匠用他的秘法侍弄一株木槿,结果啊,那木槿昨日眼瞧着就要开了,红红白白簇成一团,锦绣可爱,各位可愿随本宫前往观赏?”

  此言一出,众女议论纷纷,虽说木槿本就是秋日开花,但是茂城地处北方,且现在已经是晚秋了,将将过了花期,若真的开花了,倒也是有本事。有大胆的妃嫔迫不及待地让长公主赶紧将那木槿花拿出来。

  子荇满意地笑了,拍拍手,只见几个仆役抬了一个一人高的盆栽来了,用红色绢绸罩着。

  子荇起身走至盆景旁,缓缓揭开绸子,众人屏息以待,都想看看那逆时而开的木槿是不是真的如顺时而开的一样娇艳。

  然而,令她们失望的是,出现在她们面前的不是鲜花,是枯叶败枝。

  “呀!怎么会这样?”子荇仔细观察众人的反应,装作很吃惊的样子,“昨天还好的。”

  “违背时令,虽然引人注目,但到底伤了花的根本,长久不了。”顾龄本就无心看花,见子荇如此反应,出言安慰道。

  子荇叹了口气,然后看向瑾夫人:“也是,这木槿虽好,却是有时令的,过了花期就芳华不再,若是非要让它常开于世,倒是害了它,你说是吧,瑾夫人?”

  宫中的各位能生存下来就都不是傻子,个个都是人精,听长公主无缘无故突然叫瑾夫人便心下了然,这长公主,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名义上是叫她们来赏花,其实她们只是陪衬,真正的主角是瑾夫人。

  “花期周而复始,会枯萎却也会重开,能长久不败的只有松竹之辈,只是松竹纵然长久,却输在姿容,倒比不上不比木槿惹人喜爱。”瑾夫人懒懒道。

  “木槿娇妍,但终归只是供人玩弄的玩意儿,”顾龄突然将染了蔻丹的手攀上那株枯败的木槿,轻轻一折,已经枯败的花瓣散落在泥中,“一旦遭人不喜,就逃不过被折被弃的下场。”

  顾龄也明白了长公主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开什么赏花会,她感激地看了子荇一眼。

  瑾夫人突然笑了,”既有像王后这样的采花人,却亦有护花人,再不济,好花多刺,小心伤手。”说完,挑衅地看了顾龄一眼。

  顾龄静静地回望她,用帕子拭了拭手,勾唇道:“是吗?本宫倒要看看是花刺有多厉害。”连长公主都看不下去,帮她敲打这个不懂事的嫔妃,她这个王后有什么理由任由瑾夫人作威作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