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嘲讽，惊叹

　　第二天一大早杨婉而就拿着大包小包回家了，倒不是带了什么衣服，而是一些必要的礼品，补品或者是化妆品什么的，因为杨婉而要回的不是自己家，而是舅舅家。

　　半年前的一场变故让她失去了原本美满的家庭，被迫和母亲一起寄人篱下，这半年来，舅妈的不满，舅舅左右为难的尴尬，都让她体会到人世间的冷暖淡薄。

　　于是，她搬了出去自己租房子住，这才遇到了谈晓雨，两人相见恨晚，一起开了一家网店，日子也算过得去，但是每次回来，舅妈都会冷言冷语的讽刺，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不过现在她进了华盛，也算有了体面的工作，应该就能好过一些了吧。可尽管如此，杨婉而还是会照例拿很多东西，仿佛是个登门拜访的客人。

　　到了门前，杨婉而放下手里的东西，这才腾出手去按门铃。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没听见，过了许久之后，才有人来开门。

　　杨婉而看着面色不佳前来开门的舅妈，摆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不失礼节却又不会显得刻意逢迎。

　　看到杨婉而艰难的提着一大堆东西进了门，舅妈也丝毫没有打算帮忙的样子，不过是在看到这些东西之后，脸色稍稍好看了些。

　　“婉而回来了，这几天不见，又瘦了。”

　　刚从书房里走出来的舅舅一看到她进来，脸上就不自觉的冒出一个慈爱的笑容，他是从心底里觉得高兴，同时还有点小小的愧疚，若非自己的妻子太过难缠，杨婉而也是可以住在这里的。

　　杨婉而自然明白舅舅心中所想，在他想要过来帮忙之前把东西放在了客厅一角，俏皮的眨眨眼，笑着调侃道：

　　“舅舅看起来却是越发的年轻了，以后走在街上估计别人都要以为是我的哥哥了。”

　　“惯会耍贫嘴了。”

　　看到杨婉而乖巧懂事的样子，叶航就越发心疼，赶忙上前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聊着她的近况，舅妈钱妍利则不满的白了他们一眼，踩着拖鞋拿起杨婉而带来的东西进了房间。

　　舅甥两个对此见怪不怪，自顾自的聊着天，叶航一向对这个外甥女颇为喜爱，两人越聊越起劲儿。可是进门这么久，还没见到自己的妈妈，杨婉而觉得有些奇怪，以前妈妈都会出来迎接她的：

　　“怎么不见妈妈，难道有事出去了？”

　　钱妍利从房间里出来正巧听到这话，尖酸刻薄的语气毫不避讳，话语中也充满着不耐：

　　“她哪有本事出去，又病倒了，搁屋里躺着呢，真是娇弱，正巧你回来了，带她去医院看看吧，万一迟迟不好，传染了我们可怎么办……”

　　看她越说越过分，叶航再也忍不下去了，重重拍了一下茶几站了起来，指着她厉声呵斥道：

　　“你说上几句就够了，人又不是铁做的，哪有不生病的道理，再说，要不是你让她熬夜给咏君设计裙子，她怎么会突然病倒！”

　　钱妍利显然不肯善罢甘休，听到叶航维护他妹妹，气顿时不打一处来，骂得更加厉害了，站在原地指着叶航气的脸色通红，声音也尖利足以划破耳膜：

　　“叶航，咏君也是你的女儿，你不管也就算了，难道我也像你一样不管她吗……”

　　杨婉而头疼的揉了揉脑袋，看了看舅舅又看了看舅妈，只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闭着眼睛长叹了一口，几乎每次回来都不得安生，可尽管如此，她还是稍稍调整一下就陪着笑脸上前劝阻：

　　“我带妈妈去看病就好，舅舅舅妈就不要因为这种事情吵架了，多影响夫妻感情啊，咏君回来看到也不好。”

　　舅妈愤恨的看了她一眼，丝毫不顾情面的甩开了她的手，看也不看舅舅一眼，转身进了卧室。舅舅脱了力一般跌坐回沙发上，垂头丧气的看着茶几叹气，时不时地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显得十分颓丧。

　　杨婉而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抿了抿唇，犹豫再三还是挪了过去，抬手拍了拍舅舅的手背，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

　　叶航无力的叹了一口气，转而拍了拍她的手背，眸中满是欣慰，看着她乖巧懂事的样子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

　　“去看你妈妈吧。”

　　杨婉而笑着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左边最靠里的一间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门，转动把手走了进去。

　　彼时，叶媛正拿着一本《时尚设计》看的认真，自小在家庭的文学熏陶之下，即使年过四十，叶媛依然散发着一种淡若幽兰的魅力，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米白色家居服，和杨婉而极其相似的眼眸微微垂下，在阳光中仿若扇动的蝶翼，十分好看。

　　可尽管如此，杨婉而还是能从捏紧书角的纤细指尖看出，妈妈在想刚才客厅里发生的事情。

　　这里的隔音并不好，舅舅和舅妈又闹得那么大声，妈妈听到也是在所难免。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杨婉而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抖擞抖擞精神摆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脸，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床前坐下，俏皮地歪着小脑袋凑到叶媛跟前：

　　“哎呀，这是哪家的大美人，跟我长得好像呀。”

　　叶媛早就习惯了她的鬼灵精怪，失笑的放下手中的杂志，不轻不重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眸中闪现着慈爱的光芒，柔声道：

　　“你这小家伙，连妈妈都不认识了？”

　　杨婉而笑的眼睛都成一条缝了，撒娇的躲进叶媛的怀里，两只胳膊环着叶媛的细腰，小脑袋又拱了拱，闷声闷气的说道：

　　“妈妈，这么多天没见我，有没有想我呀？”

　　叶媛被她的小女儿姿态萌的心都化了，随手把书放在一边， 转而摸了摸她的脑袋，柔软的头发蹭着掌心十分舒服：杨婉而则开心的把脑袋靠在她的腿上，伸手抱住了母亲的腰，唉，这才几天，又消瘦了不少。

　　“你是妈妈的心肝，怎么能不想呢？你现在一个人住在外面，过得还好吗？”

　　听到这话，杨婉而心里甜得跟蜂蜜似的，可是再箍紧手臂，才发现几天不见，叶媛又瘦了许多，想到刚刚舅妈的态度，杨婉而不禁鼻头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知女莫若母，叶媛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任由她把头埋在自己的怀里，手掌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声音也越发的温柔：

　　“人生不会一直顺利，你要学会承受，记住，妈妈一直都在。”

　　“妈妈……”杨婉而躲在妈妈怀里的小脑袋动了动，而后咬着下唇抬起亮晶晶的眼睛，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带你一起出去住好不好？”

　　叶媛没想到女儿会突然这么说，不由得惊了一下，但她很快敛了心神，勾起唇角淡淡的笑了，摸着杨婉而的小脸蛋，眸中有些许的哀伤。

　　其实她自己当然是希望和女儿在一起的，只是经济方面……

　　“你还小，不需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的，妈妈在你舅舅这里住的也挺好的。”

　　“没关系的，我呢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等到稳定了，就把你接过去一起住。”

　　看着杨婉而胸有成竹的样子，叶媛知道再说什么也是徒劳，也就不再反驳，只是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头，眼中满是眷恋：

　　“好，那妈妈就好好等着婉而来接我。”

　　接下来在舅舅家待的两天里，杨婉而听着舅妈冷嘲热讽的刻薄话，心里更是坚定了把妈妈接去和自己一起住的想法。

　　就在周日的中午，舅舅的女儿，也就是杨婉而的表妹叶咏君回来了，舅妈欢天喜地的做了不少好吃的，杨婉而也不得已去帮忙，顺带听着舅妈夸赞叶咏君，捎带贬低她。

　　舅妈一向对自己的女儿无比宠溺，回来之后什么都不让她做，叶咏君就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不时的指挥杨婉而给她拿个喝的，或是切个水果。

　　杨婉而无奈的看了一眼这个表妹，明明跟她差不了几岁却一点也不成熟，整天回来就跟老大爷似的往沙发上一瘫，不是看电视剧就是看手机，丝毫不把家长的忙碌放在眼里。

　　而且，好好的姑娘，非要穿着那种又夸张又暴露的衣服，即使是在家里也不避讳，而且总是画着夸张的妆容，头发还烫着大卷儿染了紫红色，可偏偏脸上却一堆痘痘，面色也总是土黄土黄的。

　　杨婉而不禁有些疑惑，不是每个月都花几千块钱买护肤品吗，怎么就没点改善呢？

　　“杨婉而，你看看我的指甲怎么样？”

　　杨婉而正感叹着，就见叶咏君扬着下巴抬起手给她看自己新做的的美甲。只是一眼，杨婉而就觉得眼睛被辣到了。

　　只见叶咏君的指甲全部都做成了粉嘟嘟的粉红色，上面嵌着各种各样夸张的粉色花朵，还有亮晶晶的小闪钻。

　　其实看起来还好，如果没有她那又胖又黑的手做衬托的话。

　　“咏君，我觉得……你的肤色其实不太适合粉色。”

　　“什么！”听到这话，叶咏君突然拔高了声音，整个客厅都能听到她杀猪一般尖利的音调：“你懂什么，像我这样天生丽质的人，不管做什么都好看，算了，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又做不起……”

　　杨婉而无奈撇撇嘴，看着叶咏君自顾自的欣赏着那辣人眼的指甲，无奈一叹，人没有自知之明真的很可怕。

　　“婉而，你跑哪里去了，快过来挑虾线。”舅妈见她给叶咏君送水果迟迟没有过来厨房，不禁有些生气，语气不善的叫她。

　　“好，知道了。”

　　杨婉而再度扶额，还真不愧是母女俩，折腾人的本事一个赛一个啊！

　　饭菜准备好的时候叶航刚刚回来，一家人上桌吃饭。因为杨婉而的照顾，叶媛的病已经好了不少。明天就是星期一，所以吃过午饭，杨婉而就要回去准备上班了。

　　餐桌上，舅妈几乎把所有好吃的都夹到叶咏君的碗里了，眼看都堆成了一个小山丘，却不想得到了后者的一通嫌弃：

　　“妈，你别夹了，我要减肥！”

　　杨婉而闻言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她腹部的多层次‘游泳圈’，心中暗自撇撇嘴，的确是该减减了。

　　可是钱妍利却不这么想，一脸心疼的继续给她夹菜，嘴里还不断说着杨婉而快要背下来的台词：

　　“减什么呀，你都这么瘦了，快快快，多吃点……”

　　杨婉而差点下巴都惊掉了，惊愕的看着舅妈说谎话不脸红的泰然自若，不禁觉得，舅妈可能对于‘瘦’的定义出现了偏差。

　　“唉，对了，婉而，你现在还在卖什么情趣用品吗？”叶咏君向来说话不着调，想起什么说什么，突然这么一问，饭桌上的气氛陡然变得尴尬起来。

　　杨婉而突然被问，还是这么尴尬的问题，不由得噎了一下，叶航赶紧给她倒水，喝了几口才勉强缓了过来。

　　叶咏君看着杨婉而狼狈的样子不由得嗤笑一声：“敢卖还怕人说呀……”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叶航一个冷眼瞪了回去，悻悻的拿起筷子吃饭了。

　　钱妍利见状就不高兴了，重重的把筷子摔倒了餐桌上，十分不快的看着叶航：

　　“你瞪咏君做什么，难道她说的不是事实？”说完还不等夜航开口，她就转过头对着杨婉而一通数落：

　　“婉而，不是我说你，一个姑娘家卖这个说出去多丢人，就算你没有我们家咏君这么聪明可以去留学，但是也要有份体面的生计才行，要不然到时候，丢的可是我们叶家的脸……”

　　“舅妈！”杨婉而再也听不下去了，重重的放下了手里的小瓷碗，大声止住了她的话，一本正经认认真真的说道：“我现在有了新的工作，在华盛！”

　　华盛！

　　顿时，所有人都惊住了，一时间场面好像被按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到她的身上，惊的说出话来。

　　过了许久之后，餐厅里才传出叶咏君一声刺破天空的惊叫：

　　“杨婉而，你进华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