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直在下着雨,淅淅沥沥的,印在玻璃上成股地往下流,又拖拖拉拉的。清晨的天空呈现出一片灰色,朦胧地向地面上压了下来,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飞机头等舱里,带着黑色口罩的男孩,正看着窗外的细雨,微微出神。他有一双漂亮灵动的眼睛,黑黑的,湿漉漉的,纤长的睫毛就像是堤边的青草,安静地覆盖在他的双眼之上。此时这双眼睛却无神地望着远方,他纤细的手中还拽着一份报纸,上面的头条写着——知名艺术家王芳女士,于上周末心脏病突发死亡,享年75岁。举家悲痛,葬礼择日举行。
他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不断有信息传入,他无动于衷,看都没看一眼:
杜晨轩你在哪里?你拿了钱就跑,你把我们家人当傻子吗?
老太太已经死了,没人给你当挡箭牌了,你别忘了你今天的这一切都是谁给你的,你以为我们就不敢动你吗?
杜晨轩你个狗养的,你要不还钱回来,你别怪我们不念旧情。
……
信息越发越频繁,话语越来越恶毒。好一会儿,被唤作杜晨轩的男孩才慢慢抬起手机,他平静地看着屏幕上尖锐如刀的语言,那些话语都是来自备注“姑姑”、“姑父”的人。
杜晨轩的睫毛微微一颤,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伸手删掉了所有的信息。
手机又在此时响起,“经纪人”三个字在屏幕上一闪一闪。
“喂,我的小祖宗,你在哪里啊?”还没等杜晨轩开口,经纪人焦急地声音就在电话那头传来。
“我啊。”杜晨轩拖着尾音,语调微扬,“我在飞机上啊,等起飞呢。”
很快,电话那端就传来了经纪人的尖叫声:“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跑机场了?这综艺马上要开拍了。”经纪人说着,突然压低了声音,“我说杜晨轩,你要知道这档综艺可是香饽饽,多少一线二线明星都往上挤,我这费了多少工夫才把你塞进来的,你别现在给我掉链子。”
“哥你也说了,我这一小十八线,到不到都一样。”
“今天的内容是特意给你准备的18岁生日宴!”
“那哥肯定也有办法帮我糊弄过去。”
“杜!晨!轩!”经纪人咬牙切齿地吼着,“你立刻给我滚回片场,马上!现在!否则你就完蛋了!”
杜晨轩微昂起头,他伸出左手,在面前起雾的玻璃上,轻轻地画了一个叉,又一把抹去。窗外的景色变得清晰,天色已经变亮了不少,原本的灰色化进了明亮的白色里,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哥。”杜晨轩的声音柔了下来,甚至有了一丝撒娇的意味,可他口罩后的嘴角却是一勾,双眼立刻有了一丝狡黠,“我知道你和美女制片人的关系不错,昨儿你们可都没回宾馆。”
果然,电话那端本在叫嚣的经纪人突然停了下来,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你……话可不能乱说啊。”
“我没乱说,我都闻到了呢。”杜晨轩笑着,“你们两身上都飘着一股浓郁的恋爱香味,哥的恋爱味居然是苹果香。”
“你那狗鼻子怎么又开始闻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我们哪有什么味道!”经纪人狡辩道,“你再胡说,我——”
杜晨轩故作单纯地打断了经纪人的话:“不知道嫂子知不知道哥的事情哦,哥好久没回家了吧,嫂子的恋爱味是百合香,哥身上已经很久没出现这种味道了。”
电话那端,经纪人瞬间沉默了下来,自从他带着杜晨轩出道以来,就知道杜晨轩拥有一个十分奇怪的鼻子。杜晨轩总是能闻到别人身上一些奇怪的味道,虽然一开始他怀疑杜晨轩是在瞎说,但与他相处久了,经纪人渐渐也觉得杜晨轩闻到的味道是真实的。因为每次,他的“瞎说”都非常的准确。
经纪人清了清嗓子,刚想说些什么,另一边,空姐已经走过来喊关机了。经纪人一边心虚着,一边骂骂咧咧杜晨轩的有病,又怒斥杜晨轩的不靠谱,最后,他恶狠狠地放话:“你的鼻子是不是有毛病?哪里有那么多味道,等下你要去见什么鬼人?你最好别跟我闹出什么花边新闻来!”
“我啊……”杜晨轩放慢了语气,“我要去见一个小仙女,我早跟她约好了,今天一起过成年礼。”
经纪人气愤地摔掉了手机,杜晨轩调笑地按下关机。
他将身上素雅的黑色T恤与白色外套褪去,换上了讲究的银灰色衬衫,衬衫是真丝材质,上面还绣着繁杂的暗纹。他套上宝蓝色高雅的西装,双排扣,能完美的体现他的腰身,丝质的西装上绣着与衬衫对应的花纹,细看是暗红色的,他再拿起施华洛世奇的银色袖口,小心地扣进手腕,又拉了拉没有褶皱的衣领。
杜晨轩看着镜子中的人,十八岁的身板已然出现男人应有的肌肉线条,但丝毫没有成年男人的油腻。他慢慢地摘掉自己的口罩,一张俊秀漂亮的脸蛋,出现在镜子的另一端。眉目如星,皮肤白皙,色若春晓,气质清冽而高贵。
他穿着一袭华丽的西装,正如要赴一场盛大的宴席。
这里阳光灿烂,飞机缓缓停泊,衔接的轿车在山间道路上飞速奔驰着,最终,停在了一间华丽的别墅面前。这是一间隐藏在林荫之间,繁华复古的别墅,其奢华的装饰,大手笔的雕塑,显示着主人地位的崇高。而此时别墅前摆满了白色的鲜花,铺在地上,如一片纯净的白毯。敞开的大门,不断有人声从里面传出。熄灭亮起的闪光灯,带着记者证的人们拼命地按着快门键,大家都熙熙攘攘地挤在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们络绎不绝,无处不昭示着,今天这里有大事要发生。
杜晨轩的手里正抱着一束鲜红的玫瑰,玫瑰开得正艳,红得张扬且不真实。他踏进这一片纯白的别墅,仰首望着正前方,别墅的正门上,一个上半身是金色凤凰,下半身是海鲛尾巴的奇异雕塑在阳光的照射下,正散发着耀眼刺目的光芒。杜晨轩的眼神闪了闪,但很快,他眼底的情绪便消失不见。
杜晨轩的装扮与这儿格格不入,明艳得过分,甚至是刺眼的,而他却丝毫不在意。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低头议论,不怀好意的闪光灯好奇地打在他身上,可他却更加挺直了腰杆。
别墅客厅中央,摆着的是巨幅王芳女士的照片,照片上的她如生前一般,化着淡妆,虽然时光不免在她的脸上布下了岁月的痕迹,但她的笑容却永远都那么的和蔼与温和。
此时,照片旁边正摆着两排白色的花圈,上面用黑笔写着各种悼词。
“奶奶,我回来了。”杜晨轩目光柔和地看着照片里的人,他的嘴角跟着扬起一个淡淡的微笑,“我们说好,一起过成年礼的呢?你怎么这么不守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