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一剂苦药

　　邓白发来的邮箱打乱了林歌芸的思绪，她抓狂地叹了口气，“金琳？”

　　“主编找我有事？”

　　“可以帮我办件事吗？”林歌芸的语气十分妥协。她把邮件文档打印下来交给金琳，金琳一看不禁咋舌，近乎三十多万的奢侈品合集，而这些都需要一家一家的跑着去买。

　　林歌芸现在甚至不想回到家里，那个男人总是见招拆招，她的优越感完全显示不出来。

　　对于韩靳宇，林歌芸更多的也许是亏欠，但是当亏欠和狠心之间划上一个等号，所有的一切也许都会变质。

　　在她刚去法国的第一年，在韩靳宇给她的那张生活费的卡上忽然间所有资产被转移，在她留在法国的第二年，原本所有的事情都在逐渐好起来，却飞来横祸，她的名额黑幕，她在国内的一切，她的家世她的背景，她所有的秘密被曝光在大庭广众之下，所有蓝色眼睛的白人和黑色眼睛的同胞，都对她以异样的眼光，她终于在这异样的眼光中倒下了，却被下了一张病危通知，在最需要的时候，那个人没有出现，甚至无法联系上。

　　所有的这一切，也许韩靳宇有错，也许没有，但她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她再也原谅不了他。

　　她没想到韩靳宇会烧饭，他一个人围着林歌芸的围裙噼里啪啦地在厨房里围着团团转，却也像样地整出了几道菜。

　　“看在你身体不好，烧饭这种事，我有时间就我做了。”韩靳宇说道。

　　“韩总裁，您这种金贵人恐怕不适合住在我这里，当然，更不应该屈尊替我烧饭。”林歌芸并没有感动，依旧冷血。

　　“我不奢求得到你的认可和爱情，但是至少，你不要和我吵架。”

　　他放下所有架子，只是为了和林歌芸一起，好好过下去。

　　“恐怕不行，你住在这儿一天，我就一天受不了。”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可是这些年，我一个人也熬过来了。”说罢她的眼眶里就充盈了泪水，那些形单影只而且黑暗无边的日子里，她一个人，也咬牙就过来了，六年的岁月漫长，可一回首，似乎也就是一眨眼的事，那些血肉模糊的伤疤，也变得不值一提，还会成为勇气可嘉的见证。

　　“那是一个人要撑着的，如果你告诉我，如果我陪在你身边，这一切都是会好起来的。”

　　“可是你走了，你一直不在我身边，”林歌芸还是抹了一把眼泪，背对着韩靳宇，不让他看到自己脆弱委屈的一面，“我从来也不强求我们之间的关系缓和，与其要撕开伤疤暴露出来，不如就这样掩藏起来吧，我们都不提，就都安然无恙。”

　　“你这么勇敢的一个人，为什么不愿意勇敢地面对过去？歌芸，有时候，你把一切说清楚，我们才能有一个更好的开始。”

　　他在引导着她一步步勇敢地向前迈进，他在彼岸等着她走向自己，把过去一切他不知道的，或委屈、或悲伤、或痛苦的一切告诉他，他也许不能做一剂止痛药，但在以后，他希望自己可以把那一切用爱融化掉，或者弥补掉。

　　“面对过去？”林歌芸跑进房间，韩靳宇听到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不一会儿林歌芸便跑了出来，将一盒盒药甩在他面前，“这就是你期待看到的我的过去！”

　　她继而说：“撕开的是我的伤口，你不会痛，你不过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好啊，如果这样能令你满意，你大可以看到了吧？这就是我的过去，睡得是病房，吃的是药，大三出国，大四本来准备安然毕业找一份工作的，飞来横祸工作泡汤了，自己倒下了，你永远也体会不到当自己的病危通知书需要家属签字时，却没有人可以签，你也体会不到，一天几百欧几百欧的住院费每一笔都是高利贷，更搞笑的是……”

　　她挪下了右手手腕上的手表，一道狰狞的刀疤十分突出。韩靳宇的心如同被剜了一刀。

　　“自杀。”她以平淡无奇的语调说了出来，足见这些年，她说服了自己多少次，“换做这样处境的你，可以活得下去吗？”

　　那些年她一度觉得自己一定是得了抑郁症，对婚姻的惶惶不安，对急性白血病的恐惧，对生活窘迫的无助，对社交和处境的绝望，那时候，二十来岁的生活就像在苟延残喘，每走一步，只会带来更多的绝望而不是进步。

　　“这就是你那六年的资料空缺的原因？”韩靳宇低沉的语调，让林歌芸停止了歇斯底里。

　　她睁大了眼睛，苦笑着装作强硬，“韩靳宇，你调查我？”

　　“如果你不愿意说，我只能以我的方式去做。”

　　他让邓白去调查林歌芸过去六年在法国生活的痕迹，但是奇怪的是，像急性白血病这种大事，竟然都没有，所有的履历上一片空白，仅有毕业证明，而后的年岁更是无从得知。他相信不论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的林歌芸都没有办法办到把自己掩藏的这么好，这其中，一定还会发生什么。

　　“呼……”林歌芸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再随即顶着红肿的眼睛对韩靳宇施以微笑，说道：“韩先生，我觉得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本事那么大，想必可以调查的比我说的还清楚，而且可信度更高。”

　　“如果说，我什么都没有调查到呢？”

　　“那你可以继续调查，你已经得罪我了，当然更不怕继续得罪下去。”

　　韩靳宇拿起外套，干脆利落地离开了林歌芸的家。

　　他在车里一直想着，也许真的是他进攻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物极必反，他该给林歌芸一点时间的，也该给他们之间更多的时间，在过去的六年都已经忍耐住了，为什么一回来，就因为她乱了所有的阵脚，过去的运筹帷幄，都不算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