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子呕血译经 古禅院师徒逞凶（3）

　　凌浑正要代为致歉留芷唐突，王长子却说道：“道友直言直语，平生与郁丝难有瓜葛，也算造化一场。然我不笑非是因为癖好，乃是病体所迫。那三人看过注文不久，皆心有所悟。我那两位仁弟平日里都是旷达之辈，虽然同我一般，法力修为上并无多大建树，却比我独独少了分忧郁。自我看完注文后便沉溺其中，惶惶不可终日。再过三月，竟连一笑一闹都使不出来，否则心肠俱疼，再过六月，我已连丝毫欢快提都提不起来。也曾服过极乐真人所赐的几丸丹药，却没丁点效果。

　　“我二位贤弟以为那页天书想必是有甚欲界六魔或者仙家魅惑梵音再内，于是魔教的那位贤弟请来医仙沈星百来替我医治，本来沈星百是决计不给我这闲杂人等治伤，我那贤弟取出他师父当年留下的一件信物交给医仙，这才说服他来替我诊治。不料医仙沈星百看过之后连连摇头，说郁结已成，药石无灵，并也断言绝非什么天魔作祟，而仙家平白无故哪个会使魅惑梵音害人？而下界也就巫峡乌头婆一脉惯会夺魂邪音，但自从被正道高人惩治一番过后，又无端端不敢轻易出山害人，于是只留下自身所炼草还丹十五枚，教我每三月服下一丸，或能稍减疼痛。他医仙忿忿之下，央我把那页天书给他瞧瞧，看看如何生出这般严重的郁结。”

　　周询月心肠本就极好，见不得人伤心难过，一时觉得这天书未免也太害人，受些伤疼倒也罢了，竟连人家的喜怒哀乐都要夺录了去，便和声问到：“医仙可瞧出什么毛病么？是否看出端疑来？”

　　王长子接过话茬，对着询月略一颔首说到：“看是看了，沈星百读了两遍似有所感，对我说此病他也无方可解，于是暗自神伤而去。”王长子自从郁结深中，虽较从前愈发忧郁，却心肠也越好，不敢过分透露这页天书所讲，便说道：“都是些害人的破碎事，将那蝌蚪金文拿来我翻译吧。”

　　廉留芷听完倒是很想劝说凌周二人放弃天书，不过事关天下间第一流的道书秘法，机缘如此之大，自己却怎么也不好开口，只是将双圆鼓鼓的眼睛对着陌成，谁料陌成虽然明白她的心思，但毕竟自家徒弟重要，便也狠心不发一言。凌浑聪慧，正要担心周询月拒绝王长子，询月早已说到：“既是这样，怎敢劳烦道友注释金文？”

　　王长子心如止水，难起波澜，只将额头白发捋一捋说到：“道友不必担心，我得的那页天书是因为作者感念飞升时一些情事，言辞里难免有些伤人，偏我又有旧情，日夜浮想，伤了修道根基。再加上其从九天落下，多少沾染了些天魔气息，故而深受其害。况且我文渊三子哪有得到宝书而不观望观望的呢？说的没皮没臊点，算我求道友宝书一观了。”

　　凌浑怕周询月再说些甚出来，虽然感念王长子慈悲清苦，但转念一想，也是了了他心中所求，便坦然将蝌蚪金文及金色卷贴取了给他。周询月心知此事已是渠成之势，多说无意，自己须得谨记大恩才是。不过魔教那位文渊三子倒是值得结交，竟能求来久不问世事的医仙，这下师父浑化真人的毒便能多些把握。

　　王长子双手捧过道书，端详一阵说到：“看这原有痕迹，果真是遗失了二十九枚金字。这金书卷贴乃是天书门序，也为天府道藏。别的还不打紧，倒是上面还罗列其他失落人间的八本道书名录，说的是上古天府初立之时，众神感叹大多自下界应劫脱胎而来，不可独享宇宙机缘，便从天府所藏经书中拣了这九本送至下界，也免得无端怀璧藏私。

　　“你二人也真运气，此书属洞真一部、太玄经属、兼有本文、众术、谱录三类文，为上乘。虽不敢专言独冠群书，却也是领袖一流了，不然决不至于拿些蝌蚪文考察修道人的悟性机缘。我现下只能译出个大概，余下二十九字应在篇尾，虽不致影响译文，所载想必也更为重，到底是可惜了。你们暂且在我泊云小筑住下几日，虽说经文不多，却还得悉心推敲，差之一字，可就了不得了。”

　　要译出那百十个蝌蚪金文非是易于之事，王长子本就病体，而翻译天书注解偏要劳费心神，还得要施行推演去化的法术，第一日里也只译出四十余字。等到第二日，才又从以往收集的金文中摸索出十几个相仿的再度译出，王长子脸色也愈发苍白，周询月使慧眼看去，虽不见郁结再加，到底是久病之体，医仙沈星百的草还丹也早在去年便已吃完，于是将廉留芷给的丹药全给了王长子，倒还起了些效用。第三日正午间，还剩十一字时王长子便觉周身骨肉疼痛难耐，一双手臂自肘部以下几乎全无知觉，胸口憋闷直吐出一口血来，众人见状忙将身边所带各种珍奇灵药奉上。

　　王长子擦过嘴角献血，说到：“药理不通，反而平白毁了许多灵药。我这病体与译经无关，况且既是病体，轻易就不会死去。”于是推开几人继续注解经文，约莫半个时辰过后，终于是把那百十蝌蚪金文翻译完全，王长子却心力交瘁倒在一旁晕死过去，原来斑驳青白丝全成银白一色，凌浑感念王长子仁义，亲自将他背到床上安歇，再转过头来看向那页翻译好的天书注解。

　　他毕竟学道多年，以往观看天书中册时常有些法门不得理解，此时经白头孔雀王长子译完注释，更将注释中所牵连的若干道家经典一一做注，知道大功告成，虽然少了阴山姥姥手中的二十九字，却不妨碍此卷天书的修行，至多少些威力罢了。于是对着周询月说：“天书已成，不过还得防范阴山派抢夺才是。现下王长子久病不起，不如暂居此地，回头待我给我妻子玉龙女崔五姑飞剑传书唤她前来，也好护卫我等周全”余下几人自然答应。

　　凌浑将天书上中两卷同那本道藏、注解放在一起正待妥善收纳起来，不料一阵风雷大起，云谷谷口传来无比浓重的血腥味道。周询月五识俱聪，忙冲出泊云小筑，只见山谷外围云谷寺方向血气滔天，对着众人说道：“看来是云谷寺那出了什么妖人，凌道友快随我一起去看下，或许那些僧众还活着几个呢。”说完当下便御剑而去。

　　凌浑一听忙将天书交给陌成保管，也驾着玉龙剑追向周询月。陌成自然也嗅到自此三十余里远的血气，知道必是异派中的能手，十分不放心自家徒弟，便对着廉留芷说到：“廉家女娃娃，这上中两卷天书实在重要，王长子也须人照看，我知道你最爱拿你家老祖宗说事，本身也是一身侠胆，但事有轻重，你且在此守着，我去帮衬他俩一手。”说完还不完全放心，更将随身碧玉葫芦递给廉留芷，独自驾云也追了上去。廉留芷心里虽是一万个不情愿，奈何自己守护诸物都是极重要的，只得跑到门口溪边不住对天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