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银座的抗日标语

　　1932年4月5日。

　　日本东京的银座。

　　这里是东京最繁华、格调最高雅的新潮商业中心，三里多长的街道两边各类商场、酒店、游乐场以及专门销售高级商品的百货公司鳞次栉比。

　　今天是星期日，银座大街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好像是全东京的人都集中到这里来了。有身穿和服脚踏木屐的老派日本人和西服革履内穿白衬衫的青年，也有背着书包头戴学生帽的大学生，还有金眼碧发的西方人和其他亚洲国家的人，其中也有中国人，都来到这里购物，浏览……。

　　银座中央大道和晴海街相交叉的十字路口是银座最为繁华的区域，银座最大的百货商店——和光百货商店就座落在这里。它始建于1894年，原先只是个普通的小商铺，现在已经发展成了五层楼的大商店，是银座最高的建筑。商店的楼顶上有座钟楼，每到整点时就会奏乐报时，这钟楼也是银座的象征。此刻和光百货商店的门前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这时一个二十一二岁模样的青年，他有着一张黑黝黝的脸膛，前额宽阔，鼻梁挺直，下颚的棱角分外明晰。粗而黑的两条眉毛下面，是一双深沉的眼睛。他穿着一身运动装，背着个学生书包，书包鼓鼓囊囊，好像是刚刚买完什么东西。他的名字叫郝新昌，是一名来日本留学的中国青年。

　　郝新昌来到了和光百货商店门前，用他那双明亮的眼睛观察了一遍周围的情况，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走进了商店，直接奔向电梯。

　　郝新昌在三楼下了电梯，做出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在三楼专营日用百货的售货大厅浏览起了商品。他看似在浏览，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观察着周围的动静。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便走出了三楼大厅，顺着楼梯来到了四楼的售货大厅。

　　四楼专营服装。和在三楼时一样，郝新昌一面装作浏览服装，一面用眼角的余光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就在这时他发现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的小个子日本人，眼珠咕噜咕噜地乱转，虽然身处服装商场，可却不看服装只盯人。就在郝新昌用眼角的余光观察这个日本人的时候，他发现这个日本人的目光已经停在了自己的身上，紧盯不放。郝新昌断定这个家伙一定是个秘密警察。

　　这个小个子日本人的确是个秘密警察，他的名字叫小衫可已。当时日本对中国留学生监视的特别严历，专门有暗探对留学生跟踪盯梢，这些暗探们若是在公共场合发现了中国留学生，更是紧盯不放，郝新昌现在遇到的就是这种情况。

　　按说，中国人和日本人冷眼看去外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日本暗探怎么会在人群中分辨出中国留学生的呢？这是因为中国人和日本人粗看没有太大的差别，但细看起来差别还是很大的：中国人走起路来堂堂正正，日本人走起路来两腿紧倒腾；中国人的脸有棱有角，日本人的脸颧骨较平；中国人的眼睛大而有神，日本人的眼睛小，眼珠乱转；中国人的肩宽，日本人的肩窄；中国人的个高，日本人的个矮；中国人说日语发音较硬，日本人说汉语发音较软。日本暗探就是从这些差别上发现监视中国留学生的。现在整个四楼大厅里只有郝新昌一个中国留学生，小衫克己自然盯得紧。

　　郝新昌所以在三楼、四楼装作浏览商品的样子来回走，就是要看看有没有暗探。他已发现小衫克己在紧盯着他，但他并没有惊慌，仍然是若无其事地浏览着服装，最后在一个摊位前停了下来。

　　服务员见有顾客到来，立刻走上前来打招呼。

　　服务员训练有素，招呼顾客殷勤得体。

　　郝新昌认真地挑选着衣服，拿起一件衣服往自己的身上比试着，又向服务员问这问那，好像是真要买那件衣服。

　　小衫克己盯盯地瞅了一阵子，觉得眼前这个留学生真好像是来买服装的，便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跟踪下去，就在这时商场里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一个身穿和服的人，来到小衫克己的身边，凑在小衫克己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两人就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商场。

　　向晓奇和林世葆这才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郝新昌一见暗探离开，便将手里拿的那件衣服交还给了服务员，转身出了四楼大厅。

　　郝新昌从四楼售货大厅出来，没有再到五楼的商场，而是顺着楼梯直接来到了五楼的楼顶，这里有一道门，平时并不上锁，是供顾客来瞭望街景的。

　　郝新昌来到了五楼顶上的平台，平台上空无一人。一阵料峭的初春寒风迎面吹来，郝新昌神色严峻，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突来的寒风。他来到了平台的边沿，手扶栏杆俯视银座大道，却只见银座大道一片混乱，原来是军警暗探正在抓捕散发传单的中国留学生。

　　看到这种情况，郝新昌连忙打开背包，拿出了两条长长的白布条幅。他把两条条幅一端的带子分别紧紧地绑在平台的栏杆上，再在另一端系上预先准备好的石块，把两条条幅悬挂了下去。于是银座大道上的人们就看到了从和光百货商店的楼顶上悬挂下来的两条用粗犷的毛笔字写的大标语：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日本鬼子从中国滚出去！”

　　银座大道上所有的人全都惊呆了。方才还是一片混乱，一片喧嚷的银座大道，现在突然静了下来。人们都驻足不动，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愕地瞅着条幅上的那两行大字。

　　此刻就好像是中国的抗日大军的雷霆万钧般的怒号在他们的头顶上炸响，就好像有滚滚的抗日洪流在银座大道上激荡奔腾，此刻有的人振奋，有的人惊惧，有的人气急败坏。那两行大字在雪一样洁白白布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遒劲，格外的夺目；而今天的太阳似乎格外的明亮，格外的璀璨，给那两行大字涂上了一层金辉。

　　这是亿万中国人民同仇敌忾的怒吼！

　　这是神州大地亿万炎黄子孙共同的呐喊！

　　这是中华民族永远不屈从于任何外来敌寇侵略的神圣宣言！

　　这是黄河长江哺育出的中华儿女永不言败的铿锵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