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染血的天花板

1.

我叫春雷。

老家在东北哈尔滨一处偏僻的小镇。

叫做洼兴镇。

我的奶奶在十多岁嫁到这里后，因为生活的不开心，就给这里起名窝心镇。

父母在外赶集做生意，我从小被奶奶带大，四岁才会说话。

对于儿时的记忆，我一直很清晰，尤其是奶奶家那只死去的黑猫。

其中的详细我不愿再回忆了，因为它总是会让我汗毛竖起、胆战心惊。

黑猫死去后，我眼中的世界仿佛变得有些不同，尤其是在夜里，我的神经总会变得很敏感，慢慢养成了白天睡觉、夜间活动的作息。

奶奶并没有文化，也不是很关心我这个家中老三，对于我的作息颠倒并不在意。

从那以后，我就经常能看到夜晚家中的窗外，会有人影走过。

当时还小，对这些事情并不害怕，直到跟着父母离开了洼兴镇，上学后，才从同学口中得知有鬼怪这种东西。猛然回想奶奶家窗外的飘忽人影，一种从灵魂深处涌出的颤栗席卷了全身……

都说人不怕鬼，鬼不缠身。

但通过我的亲身经历，这完全是错误的。

鬼怪不在乎你是否怕不怕它。

它。

只是想让你看到而已……

……

昼伏夜出的作息，让我白天上课时候精力有限，昏昏欲睡，成绩一直是班中垫底。

到了晚上，就完全精神了，拿着手电筒在被窝里看小说、看漫画，一看就是一夜。如果用现在的一首歌形容，就是“好嗨哦……”

不得不说，被窝真是个好东西。灯一关，蒙上被，心里莫名的有安全感。

那个时候的我，已经隐约意识到，自己能够看到很多人看不到的东西。我眼中的世界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辽宁瓦房店市，我在这里生活了近十年，从幼儿园到小学一年级，再到初中一年级。我认为这个城市才是我的童年，虽然这个童年总是夹杂着各种离奇鬼怪事件。

无论是体育场东门刘大眼火车道惨死、还是西山公园清晨幽香、又或者是工农小学背街夜间惨叫等等等等……

这些在瓦房店市流传已久的灵异故事，有很多，我都知道答案。

甚至有一些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在未来，我会一点点给大家讲述这些真实的故事。

在瓦房店是上过初中一年级后，父母回到了老家，将我也带回了那个改变我一生的小镇，洼兴镇。

在洼兴镇中学重新上了一年初一，我辍学了。

因为我忍受不了那一件件的诡异事件，仿佛都是冲着我而来。

我认为鬼怪间也会有信息交流，否则根本无法解释我在洼兴镇，看到的灵异为什么会越来越多。

仿佛整个洼兴镇鬼怪们都得知了我这么一个能够看到它们的存在，开始在我面前设计各种灵异事件。

间接地，我害死了很多人。

直到如今，洼兴镇在我的眼中也是一个鬼镇，它们浩浩荡荡，等着我，给我献上精彩的演出。

所以快十年了，我再也没有回去过，就算是过年，我宁愿在家中独守，也不愿意回到那个镇子老家。

辍学后，我从事了很多工作。可我昼伏夜出的作息，每个正经工作都做不长，只能去网吧当网管、餐饮店值夜班之类。

直到我接触到了网络小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开始进入这一行。

夜晚精神抖擞的码字，白天昏昏沉沉的睡眠，稿费不低，足够我一个人生活开支了。

今天，我就简单的讲一个一年前亲身经历的典型灵异事件。

2.

那是在我刚来到哈尔滨江北学院路，在中介租了一套顶楼的房子。

一室一厅一卫，对于我这种单身者正合适。

拎包入住后，睡了一个白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十一点多了。

去卫生间洗漱了一把脸，我回到卧室，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了码字。我非常喜欢键盘按动的声音，所以我使用的是清脆的青轴机械键盘。

在啪啪啪的打字声中，我隐隐约约听到了水滴滴落的声音。

“滴答。”

“滴答。”

一开始，我以为是水龙头没有拧紧，完全没在意，继续构思着小说情节、码出正文。

半夜十二点的时候，水滴声变成了水流声，声音越来越大。

当时我有些烦躁了，就站起身走到了卫生间，想要关闭水龙头。

可当我看到不锈钢水龙头里一滴水也没有流出的时候，心脏就是狠狠的一揪。

从小到大和鬼怪接触的经历让我知道，我被盯上了。

鬼怪不在乎你是否怕它，它只是想让你看到而已。

那水滴声只是试探。

当我烦躁走向卫生间目标直奔水龙头的时候，那个东西已经知道了，我能够听到这个声音，也能……

看到它。

猛地一抬头，果然只见在洗漱台上方的镜子中，一个面无血色的长发女人出现了，就站在我的身后，还冲我露出了一个微笑。

霎时间，冷意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浑身上下都激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

毫不犹豫的，我冲出了卫生间，穿过了那个长发女鬼，而客厅里的一幕，让我颤栗。

成流的血液从天花板流淌在地面上，已经形成了小血潭，被封闭的嗅觉仿佛在这一瞬间打开，扑鼻的铁腥味呛的我头脑发晕。

“鬼既视！”

我脑海中徒然浮现出这三个字，之后，我醒了。

猛然从床上坐起，我惊魂未定的拿过床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午夜十二点，整！

“滴答。”

“滴答。”

那熟悉的水滴声再次响起，激起我浑身的汗毛。

那是梦？

当然不可能！

这是鬼即视！

让受害者往返真实与虚幻之间，分不清真假，一直轮回在那段时间里。

和鬼打墙有着相似之处。

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感，我翻身下床，连拖鞋都来不及穿，直奔门厅跑去，打开了房门。

当我看到眼前的景象，我呆愣住了，下一刻，只感觉一股无边的恐惧席卷了全身，令我不由的瑟瑟发抖。

只见在门后，并不是单元楼的走廊，而是另一间房屋。

与我所租住的房子完全相反的一间房屋，仿佛是镜子的两面，无论家具、摆设、或是床上的那个人……

那个人，正是我啊！

“滴答。”

“滴答。”

水滴声再次响起。

那床上的“我”猛然惊醒，看到了门后的我，一脸惊恐的尖叫道：“谁是你！”

如同磁盘的倒带，另一个“我”说的话，都是相反的……

“啊！”

突然，脖颈处传来了一阵剧痛，我的余光看到了一柄锋利的匕首穿过了喉咙，还带出了一根喷射着血迹的血管。

3.

我，又醒了。

汗水浸湿了我的全身，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脖颈，那种剧痛仿佛还隐隐残留。

“滴答。”

“滴答。”

水滴声再一次响起，床边的手机屏幕赫然亮屏，上面的时间是午夜，十二点。

连滚带爬的下了床，我急促喘息着，就像一条缺氧的鱼。

“嗖……”

一阵冷风吹过，我转回头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窗户打开了，夜风吹拂着暗黄色的窗帘，外面是一片人潮涌动的繁华街道。

“我是在一楼？”

突兀的，脑海闪过这个念头，一种想要翻窗而逃的冲动从心底深处涌来。

但我的理智告诉我，这里顶楼，一旦翻出窗外，必将惨死！

从我听到那水滴声，并想要关闭水龙头那一刻，我眼睛看到所有东西，都有可能是虚假的。

赤脚逃命般的跑到门厅，再次打开了房门，门外，还是那个镜像房屋。

床上躺着的“我”再次惊醒，看到了我在门外，惊恐的喊叫了起来，翻身下床，打开窗户，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我双腿发软，慢慢瘫倒在地上，冷汗直流。

但下一刻，我的视线一阵模糊，再次清晰的时候，赫然发现我竟然已经身处半空中，急速下落。

“到底哪一个才是我？”

伴随着最后一个念头，后背一阵剧痛，世界陷入了黑暗。

“啊！”

一声惨叫，我又一次惊醒了。

“滴答滴答”的水滴声仿佛魔音灌耳，令我近乎崩溃了。

如果此时有镜子，我相信我的脸色一定是惨白无比。

起身下床，这一次我穿上了拖鞋，向着门厅走去。

虽然我知道门后可能还是镜像的房间，但我别无选择。

留在这间房子里，早晚都会死的。

鬼怪虽然想让人看到它，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不会杀人。

相反的，你越能看清它，它对你的攻击欲望越高。

从这方面看，鬼怪，似乎很像猫科动物……

走到门前，我深呼吸一口气，强压着心底的恐慌与惊惧，打开了房门。

时隔多年。

现在的我每每回想起来，都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后怕。

那是一种无边的孤独与恐惧，只有我一个人，仿佛深处在太平洋的中心，没有任何援手，除了死地求生，别无他法。

“吱嘎噶……”

扳下了门把手，铁质的防盗门竟然发出了腐朽木门的摩擦声。

门后，是单元楼的楼梯。

一瞬间，我近乎热泪盈眶。

那种滋味，文字难以表述，除了我，没人能够体会。

但紧接着，伴随着激动的是更深的恐惧。

我竟然看到了向上的楼梯！

我清楚的记得，我租住的房屋是顶层！

怎么可能会有向上的楼梯呢？

4.

脑海中一片的浆糊，让我不能、不想、也不敢思考更多。生物本能的趋利避害，让我选择下楼。

当然，后来证明了，这是个糟糕愚蠢的选择。

尤其对于我这种“经验丰富”的鬼怪经历者来说。

明明楼上更有问题，却想着逃避，“鬼怪”当然是不会满意的。

于是，我陷入了鬼打墙。

一直向下，却永远也走不到一楼。

明明已经下了十多层楼梯了，但就是在原地转圈。

根据科学的解释，鬼打墙是在夜晚或者郊外行走的时候，分不清方向，自我感知模糊，不知要往哪里走，原地乱转。这并不是因为鬼怪戏法，只是一种人的意识朦胧状态。

但此时我的情况，已经可以明确证明，鬼打墙，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向下走了十多分钟，我知道我不能继续下去了，否则我会活生生的累死在这里。

调转方向，我开始向上走。

上山容易下山难，楼梯却是下楼容易上楼难。同样是走了约莫十几层的楼梯，体力的消耗是下楼的很多倍。

很快的，我就感觉到自己已经口干舌燥，双腿想灌了铅一样。

趴在扶手，仰头向上看去，那一层一层的楼梯仿佛永无尽头一般。

在低头向下看，也如同无底深渊。

我被夹在了中央……

我崩溃了，瘫坐在地上，脑海中一片的空白。

世界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我的视线也在慢慢变暗。

不知过了多久。

“滴答。”

“滴答。”

熟悉的水滴声音再次传入耳中。

那原本让我无比恐惧的声音，现在听来竟然是如此的悦耳。

我重新站起身，疯狂的寻找着声音了来源。

再次爬上了一层楼，我看到了自己的房屋，门打开着，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

毫不犹豫的跑进了房间，我重重的关上了门。

现在想来，很讽刺的。

想出、或是想进，只是因为经历了不同的过程而已。

“滴答。”

“滴答。”

水滴声越来越清晰，慢慢变成了水流流淌的声音。

这一回，我终于找到了水声的来源。

它就在客厅天花板上，一滴滴液体流淌下来，已经形成了一小滩。

迈着沉重的步伐，我走了过去，借着窗外的月光定睛看去……

不出所料的，是一滩血迹。

下一刻，熟悉的疼痛传来，我的喉管，再一次被切开了。

那冰冷的刀刃，带着彻骨的寒意，吸走了我全身所有温度……

“滴答。”

“滴答。”

5.

再一次的醒来，我看到客厅的天花板已经被血液阴湿了一大块，地板上的血迹在窗外月光照射下，格外阴森。

很明显，我醒来的时间在慢慢推迟。

我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绝对不是好事。

下床，穿鞋，走到门厅，打开了门。

门外还是那上下无尽头的楼梯。

这一次，我选择了向上。

当我脚步踏上楼梯的一瞬间，就像闯破了一层透明的薄膜，眼中无尽头的楼梯消失了，我来到了最顶层。

正对我楼下房屋的房门紧闭着，但一滩的血迹已经从门缝中流淌了出来。

红色的血液啊，总让让人感到恐惧与不适。

仿佛它就代表着受伤、重创、死亡。

来到门前，我拽了拽门把手，纹丝不动。

锁死了。

铁质的防盗门，没有钥匙，没有工具，是很难打开的。

我两手空空，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下楼到我的屋子里，找一找有什么能够用得着的工具。

回到屋子，天花板上流淌下的血液越来越多。我强忍着厌恶感，绕着血滩，快速的翻找了着，想要找到钳子、锤子之类能够撬门砸门的工具。

我是拎包入住，而且只住了第一天，对于这间屋子里哪里有工具完全不知道，只能乱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渐渐焦急起来。

我有预感，很快，那个匕首会再次从我的喉咙穿过。

虽然疼痛只有一瞬间，但我真的不清楚，这一次死亡后，还会不会醒来。

终于，我在床铺的下面拽出了一个箱子，里面是各种铁质工具。我兴奋的拿出了一把钳子、一个锤子，还有一柄撬棍。

当我抱着工具站起身，兴奋的转身之时，浑身霎时激起一层层的鸡皮疙瘩。

在我的面前，竟然是一个手持利刃的长发女人。

原来，它一直都站在了我的身后。

“滚！”

我惊恐的抬脚想把它踹开，但却穿过了它的身体。

重心的失衡，让我仿佛是主动的，迎向它的匕首，

“噗嗤。”

清晰的肌肉组织被切割的声音，鲜血从我脖颈伤口处如同喷泉般的喷出，与地板上的血滩混合在一起……

再次的醒来，我看到地板上的血滩已经蔓延开很大一片。

也许，下一次醒来，按照时间推测，那个女鬼就会出现在我的床边了吧？

之后，可能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事到如今，我已经明白了“它”的游戏规则，在有限的死亡次数和越来越减少的时间中，打开楼上的房门，寻找答案。

紧迫感让我没有不敢耽搁。

翻身下穿，穿好衣服和鞋子，我拽出床板下的工具箱，拿起钳子、锤子、撬棍三样工具，打开房门，径直向着楼上跑去。

跑到防盗门前，我将撬棍插进门缝中，抬起手中的锤子，开始了破坏。

“砰砰砰！”

剧烈的凿击声响彻整个单元楼，却没有一户人家走出来制止。

显然，我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它”制造的独立空间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也变得越来越急躁。

防盗门十分的坚固，我已经用尽全力，但因为不清楚眼前这个防盗门门栓的位置，所以没能将它损坏到什么程度。

“吧嗒。”

“吧嗒。”

这时，清晰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我手上砸门的动作一滞，只感觉毛骨悚然。

这是“它”给我的倒计时！

我没有多长时间了……

“砰砰砰！”

我开始更疯狂的砸门，用尽了所有力气。

“吧嗒。”

“吧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恐惧之下，我分了神，锤子狠狠砸在了我的手上。

“啊！”

不由的一声惨叫，我扔掉了工具，抱着血流不止的左手蹲在了地上。

“吧嗒。”

“吧嗒。”

我惊骇的转头看去，只见那个长发女鬼手持利刃，已经转过楼梯角，一步一步向着我走来，脸上还带着诡异的微笑。

双腿软了下来，我瘫坐在地上，大脑又一次的陷入了空白，不止如何是好。

惊慌之间，我受伤的左手因为抱在了腹部，摸到了上衣口袋里的一串钥匙。

这是我的钥匙！

福至心灵的，我掏出了口袋中的钥匙，找到了今天中介给我的那一片，站起身插在了防盗门钥匙孔，狠狠一拧！

“咔！”

门开了！

原来这门和我租住房屋的门是一个钥匙！

或者，可以说是一道门！

狼狈的窜进屋内，我“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将女鬼隔在了门外。

虽然我知道，区区一扇门是不可能挡住鬼怪的，但内心的安全感还是让我紧迫的神经缓了缓。

因为是上下楼，所以这件房屋的格局跟我楼下的房子是一样的。

抬起头，我一眼就看到了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个女人浑身血迹，瘫坐着，喉管被彻底切开，鲜血早已经流干了。她的一只手还紧紧攥着一柄利刃……

这女人，竟然和那女鬼，是同一人！

“吱嘎……”

刺耳的声音传来，我猛一回头就看到女鬼已经打开了防盗门，向着我一步步走来。

我惊恐的后退，顾不上双脚踩在血滩中。

“呵呵呵……”

长发女人诡异笑着，露出森白的牙齿。

“呼！”

深呼吸一口气，我跑到了沙发旁，掰开女尸的手掌，抢过她的匕首。

这个时候，只有武器，才能带给我安全感。

但当我攥紧匕首的一瞬间，眼前视线一阵模糊。

6.

我。

再一次滴答醒来了。

天花板，没有血迹！

我慌张的拿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夜晚十一点。

我，逃出来了……

之后，我打开房门，跑到了楼底，走到一间超市里，在老板惊愕的目光中拨打了报警电话。

警察来了。

最后查明的原因是因为楼上的一个独住租户自杀了，割断了自己脖颈大动脉，血液渗透进了地板，淌到了我的房间里。

是那个住户自杀后，变成了鬼怪？

我并不这样认为。

我更相信，楼上租户的死亡，和我在卫生间里看到那女鬼，有直接的联系。

当我能够感觉到“它”的那一刻，楼上住户的死亡、和我接下来的遭遇，就是注定的了。

就算我想要装作看不到它都没用。

鬼怪，很敏感。

即使有人真的看不到它们，只要它们认为你能看到，那么，它们就会继续下去。

一只想让你看到的鬼怪，造成的破坏力是很恐怖的。

或许，从我走进中介那一刻起，我经历的都是梦境吧。

因为我清晰的记得，我租住的房屋……

是顶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