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凶棺

我回头一看，就见小叔踏船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驶而来，从我身边擦身而过。同时，小叔的双脚一顿，从船上一跃而起，横身一脚就踏在那口棺材的棺盖之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看到一种迷离的气浪从小叔踏足之处荡漾开来，同时罡风扑面而来，那木棺被小叔这一脚踏得向后倒去，直直摔在水面上，溅得浪花四起。

小叔站在棺盖上，如天神下凡一般，向我吼道：“上船！”

“咚！咚！咚！”

小叔脚下的棺盖发出一阵剧烈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棺中撞击，撞向棺盖跳动起来。小叔脸色微变，咬破食指，低身在棺盖之上写着什么，他写得很快，一直从棺头写到棺尾。而后从怀中摸出七颗黑色的长钉直接用手就拍到棺盖上。

那七颗长钉一入棺盖，那棺材猛地下沉入水，小叔伸脚在棺盖上一点，身体轻飘飘地落在船上，回身冷冷地看着我。

我知道自己犯了错，但还是游到船边，爬上了船。

小叔冲着漂在水上的陈老鬼看了一眼，而后冷冷地哼了一声，拿起船桨就把船往回划。

我说道：“你不管陈老鬼？”

小叔冷声说道：“他死不了！”

我还是暗暗担心，回头看着陈老鬼的身体上水面上沉浮，就想跳入水中把他救起来，小叔看了看我，叹了口气，把船划到陈老鬼身边，用船桨一挑，陈老鬼的身体如同一条大鱼一样摔入船中。

我看到陈老鬼双目紧闭，气若游丝，双手手腕处鲜血还在淌着，但已没有初时流得那么厉害，心下着急，向小叔求助道：“他这么下去，一定会死，你快救救他。”

小叔没有说什么，只是化了两道符，将符灰抹到陈老鬼的伤口上，那血立时止住。

小叔直起身子，划起了船，只几下，那船便在湖面上飞驰起来，船头的水浪被破为两半，向船的两侧飞快地后移而去，此时我才重新打量着小叔，感觉他是那么深不可测。

转眼前小船就冲破迷雾，停到了黄沙口。

小叔抢先跳下船来，把船缆线牢牢系在岸边的木桩上。此时陈老鬼也悠悠转醒，咳嗽两声，嘿嘿笑道：“吴二，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小子真是得了那个人的真传。”

小叔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陈老鬼半晌，回头对我冷着脸说道：“你跟我来。”

看着陈老鬼没事，我才举步跟着小叔进了院。

小叔往院子里的椅子上一坐，就这么直直地盯着我，盯得我全身都不自在。

半晌，小叔才开口说道：“今天为什么跟陈老鬼去小龙坎。”

我知道刚刚的事真的是九死一生，如果没有小叔临危救难，我肯定会跟陈老鬼一起死在圣山湖，当下就把陈老鬼跟我说的话告诉了小叔。

小叔脸色变了变，说：“你说那个死去的大莲想杀你？”

我点了点头，小叔说：“我之前给你的那道符呢？你可有随身带着？”

我伸手入怀，把那符摸出来，而这一下，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本来贴身放在衣服里的符不知道什么时候化为灰烬，刚刚被水一泡，变成黑糊糊一团。

见此情景，我不由瞪目结舌，小叔说道：“你现在还以为陈老鬼是好人？”

我一惊，问道：“小叔，你的意思是，陈老鬼……”

小叔目光一缓，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其实这件事情也不怪你，是我太大意了。陈老鬼的话，倒不是不能全然不信，起码他说二十家的那大场大水，的确是将咱们家的老坟场冲没了，而且的确也冲出来一个老龙头。”

小叔目光一厉：“不过，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你的主意。就冲这一点，我绝对不会饶了他。如果不是看他舍命救你，我今晚就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听了这话，我不由暗暗自责。我能听出来小叔回来时间虽短，但是由此可见我在小叔的心里份量之重。我的确不应该为了外人的那几句话就怀疑小叔，甚至有一段时间，我还怪小叔什么事都瞒着我，现在想来，他不过是想保护我的一种方式罢了，就像是我也不会把这些天的经历告诉我妈，这是一样的道理。

我问道：“陈老鬼说当年爷爷得罪了手眼通天的人物，非死不可，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小叔冷哼一声说：“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爷爷的死，跟陈老鬼脱不了关系，后面的事，慢慢再说。这个陈老鬼狡滑得很，你以后自己小心一些。”

我点了点头，起身就想走，走到门口时，小叔又把我叫住，说道：“对了，你去告诉陈老鬼，让他明天晌午，到黄沙口领尸。”

听了这话，我心头一喜，看起来小叔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当下满口答应着出了门，见陈老鬼不知何时已然不见了。

第二天，我早早出门就去纸扎铺找陈老鬼，正看见陈老鬼坐在门口扎纸，看起来那东西像一口棺材，然而却用大红纸包在外边，看起来相当诡异。

看起来昨天晚上的事情并没有对他造成影响，而他手腕上的伤口已经包裹起来了，看那精神头也好像根本就没有流过那么多血。

说起来现在的我对陈老鬼的感情挺复杂，一方面昨天他为了我不顾生死，另一方面，昨天他跟我说的那些话显然有一大部分是在骗我，为的就是让我陪他去小龙坎。

见我过来，陈老鬼停下手里的活计，抬起头来，我看到他的眼神中有一丝关切之色，当下淡淡地说：“晌午我小叔让你去领大奎的尸体。”

陈老鬼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而后低下头继续扎着那口红棺材。

我感觉着没趣，便直接转头去小叔家，远远就见到一辆轿车停在小叔家门口，而在那轿车旁，三三两两地站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

这轿车在我们这里可是新鲜玩意，我走过去，看见那几个村民在那里指指点点，见我过来，都不说话了，一个个拿着奇怪的眼光看着我。见这情况，我心头一动，莫不是小叔出事了吧。

我快步走进院子，却见院子里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个我认识，就是之前坐着摩托车来帮小叔解围的王参谋，站在王参谋边上的是一个年轻人，一副军人模样，笔直地站在那里。最后一个长得又黑又瘦，跟我差不多年纪，衣服还算是光鲜，但是配上那尖嘴猴腮的模样，简直就像是一只杂耍卖艺的猴子一模一样。

那三个人加上我小叔都无视我进门，我看那气氛相当压抑，便也没说话，搬了个凳子坐在一边。

那尖嘴猴腮的人声音也奇怪，又尖又哑，透着一股玩世不恭的京片子，说道：“侯爷我走南闯北，见过的阵仗也不少了，这么厉害的东西还是头一回见。吴德友，我是听说过你的，这件事出在你的地头上，你一个不闻不问，似乎不合规矩吧？”

我小叔冷漠的说：“什么规矩，你们有你们的规矩，我也有我的规矩。”

那个自称侯爷的人一拍桌子，高声说道：“你这种角色，也配有规矩！”

这句话一出，我明显看到小叔眼色一厉。

王参谋忙打了个哈哈说道：“侯爷息怒，这件事咱们还别要为难吴先生了，不过您这次来，只是为了去那小龙坎么？”

小叔说：“除了十里坡的人，谁也不准下圣山湖。”

一听这话我心里一惊，听小叔这意思，这尖嘴猴腮的家伙是为了小龙坎而来？

侯爷看了看我，眼珠子转了转，把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向我走了过来。

“你就是吴德友的侄子？”

我对他印象不怎么好，不光是长相，他说话的方式我就打从心里不喜欢。听他问我，我也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小叔，见他跟王参谋不知道低声说着什么，王参谋脸色凝重地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侯爷笑了笑，这一笑，把五官都挤到一块去了，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你跟那吴德友还真是一个德性。”

我忍无可忍说道：“你说话注意点。”

“哟呵，脾气还挺大，我跟你说，你没事的时候还是劝劝你小叔，你们村里出了僵尸，你心里惦量惦量，这事能小得了么？那僵尸明显就是从圣山湖出来的，你小叔家守着这圣山湖，一身本事我也听说过，怎么就那么不开窍，帮一下手能怎么着啊？”

我知道他说的是大莲，便问道：“你怎么知道？”

侯爷说道：“是王参谋求我过来帮忙降妖，不然侯爷我吃饱了撑的到这穷乡僻壤来。”

我说道：“我小叔说得对，除了十里坡的人，外人不能下圣山湖。”

侯爷摆了摆手说道：“跟没说一样。”

说完不再理我，这时候王参谋几人也站了起来，向小叔告辞，小叔还是一脸冷淡，只是点了点头。

等三个人开车走了，我忙问小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叔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那个王参谋这次来，动机不纯，可能是要亲自去看看小龙坎里有什么，这个姓侯的，不是一般人！”

正说着话，就见院门口陈老鬼拉着一个板子车从外边走了进来，来到院子里也不说话，只是坐在板子车上看着我和小叔。

小叔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起身走到水边，拿起一个铁勾子从水里直直勾出一个卷了席子的尸体出来，我知道那指定是大奎的尸体。

小叔把那尸体往地上汁水淋漓地一摔，而陈老鬼脸色变了变，但还是对小叔鞠了一躬，而后把大奎的尸体抱到板子车上，默默地走了。

看着陈老鬼的背影，我问小叔道：“你就这么给他了？”

小叔说：“不然呢？”

我甚觉无趣，在这里跟小叔坐着也很是尴尬，便起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