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路可走

梅月浅沉吟了片刻：“程程，这对我而言也是一个问题，我还在寻找原因，等我找到了，再告诉你。”

朱子程一愣，他没有想到，梅月浅给出的是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梅月浅所言非虚，第一段婚姻失败，她归咎于前夫程昊天过于沉迷游戏，缺乏家庭责任感，当第二段婚姻进入困境，她认为责任在李永辉，因为他酗酒又家暴。

但当如今她走出两段婚姻之后，她终于开始理性地思考，两次婚姻都失败，原因一定不完全在别人身上，但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自己婚姻失败，她确实不清楚，当然，如果她清楚原因，也就不会两度离婚了。

过去的梅月浅，从未在自身上找过毛病，凡事总会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现在虽然仍然未能找到自身的问题所在，但终于开始就自己的人生开始反思，也算是两度离婚带来的成长。

梅月浅煮上米饭，拿起剪刀开始剪下班路上顺路买的空心菜，一截杆上带一片叶子，朱子程皱眉：“我奶奶都是把杆和叶子分开，我吃叶子。”

梅月浅看了一眼朱子程，顾自剪着空心菜，朱子程说完便知自己失了口，自觉地闭了嘴，朱子程奶奶个性强势，一切事情都要依顺着她，梅月浅跟朱昊天关系恶化，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来自于她，一个无比强势的婆婆，加一个不懂事的老公，外加一个天下无敌护妻的公公，梅月浅完全就是孤立无援。

朱子程的口头禅同他爸如出一辙，不过是把“妈”字换成了“奶奶”，在来跟梅月浅同住的短短一个周，朱子程已经知道这句话是妈妈的大忌，但习惯使然，一时半会儿还改不了。

正做着饭，突然停电了，梅月浅手忙脚乱找出电卡，插了也不管用，这才想起来前两天已经断了一次电，里面的１５度备用电也已经用完了，梅月浅换了鞋下楼去物业办公室，却只有值班的老头，告知她要第二天才能充电卡。

梅月浅进门沮丧地冲着朱子程摇头：“程程，充不了电了，我们只能吃泡面了，而且只能是干吃。”

朱子程苦着脸：“又是泡面，我和弟弟中午就吃的是泡面，也是干吃。”

梅月浅听朱子程称呼李哲轩弟弟，心里涌起一股暖意，看来孩子之间的感情培养起来也快，一个周，他已经开始称呼李哲轩为弟弟了。

梅月浅伸手拍了拍朱子程的肩膀：“程程，妈妈向你保证，从明天开始，不会再让你们上顿下顿吃泡面了。”

朱子程厌烦地甩开梅月浅的手：“算了算了，我都不相信你了，你说话又不算话。”

天已经快黑了，梅月浅自知理亏，容忍了朱子程的小脾气，去床头柜里翻出了一小截蜡烛点起来，又去唤醒了李哲轩，李哲轩睁开眼睛看到梅月浅，伸出胖胖的胳膊紧紧抱住梅月浅，两条腿盘在梅月浅腰上，梅月浅抱起软软的身体，在李哲轩的圆脸上亲了一口：“轩轩今天在家乖不乖？”

“乖，我还自己看图画书了。”李哲轩拖着长长的尾音讨要梅月浅的奖励。

梅月浅在李哲轩的圆脸蛋上亲了一口，李哲轩马上回亲梅月浅。

“妈，你们还吃不吃饭了？”一旁的朱子程受了冷落，语气明显有些不悦，梅月浅这才意识到自己和李哲轩的亲昵让朱子程吃了味。

梅月浅用另一只手抱住朱子程，朱子程的肌肉顿时僵住了，梅月浅深知朱子程和自己已经生疏了四年了，一时半会儿无法和李哲轩一样跟自己亲密无间，所幸，今后的日子母子二人会日夜相守，梅月浅有信心跟朱子程成为最相亲相爱的母子。

放下李哲轩，梅月浅拆开方便面袋，将面块放在盘子里，掰成碎块儿，又在上面挤上蕃茄酱，摆上勺子，放在朱子程和李哲轩的面前，李哲轩却两眼放光，拿起勺子开始吃：“哇，妈妈，你好厉害，居然还有蕃茄酱，好棒哦！”

朱子程依然摆着臭脸，梅月浅把盘子推给朱子程：“程程，妈妈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让你们吃泡面，明天妈妈一定会好好给你们做饭菜吃。”

朱子程抬眼看着梅月浅：“你说话算数？”

梅月浅重重点头己：“妈妈发誓，以后的每顿饭，都会精心给你们做，绝对绝对不会让你们吃泡面了，这是最后一次。”

今天在公司发生的事情，把梅月浅逼到了绝境，在今天之前，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辞职，经历了今天的事情，公司是回不去了，她必须破釜沉舟，没有退路的她，必须给自己和两个儿子找到一条生路。

吃完饭，给两个儿子洗了澡，早早安顿他们上了床，李哲轩吵着要听故事，梅月浅从三只小猪讲到了熊大熊二，李哲轩已经终于困了睡着了，朱子程跟梅月浅说：“妈妈，我都已经四年没有听过你讲故事了。”

梅月浅瞬间泪崩，她跟朱昊天离婚整整四年，朱昊天家三代单传，朱子程是他们家的第四代，梅月浅自知争不过朱昊天一家，考虑到朱昊天家能给朱子程提供更好的生活环境，梅月浅忍痛把朱子程给了他们家，从那以后，她只能到朱子程跟他爸爸爷爷奶奶生活的城市去看他，再没能和朱子程一起同床共眠，现在的朱子程早已不是那个吵着妈妈讲睡前故事的小小少年了。

朱子程听到了梅月浅的抽泣声：“妈妈，你不要哭，我现在不是来陪着你了吗？”

梅月浅更伤心了，她一直自责没能参与朱子程的成长，在跟她分开的四年时光里，这个少年的心性依然纯良，并没有如她担心的一样，成为叛逆少年。

“程程，妈妈终于能和你一起生活了，妈妈是高兴才哭了的，妈妈是觉得抱歉，让你们受吃苦了。”梅月浅揽住朱子程的肩膀。

“妈妈，我不觉得苦，能和妈妈一起生活，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朱子程把头靠在梅月浅肩上。

话已至此，梅月浅鼓起勇气问朱子程：“妈妈跟爸爸离婚的时候把你留给爸爸，你不怪妈妈？”

“妈妈，我不怪你，你当初不带我一定是有苦衷。”朱子程的话带着超越年龄的成熟。

梅月浅把朱子程揽进怀里，这是她第一次和朱子程推心置腹的交流，朱子程的话，终于让她打开心结，不再一味地自责，坦然地看待自己过去所做出的选择。

朱子程睡着后，梅月浅迟迟无法入睡，如果说今天之前，她还想要继续在物流公司里蹉跎岁月，那么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然把她推到了绝路，她是自己和两个儿子唯一的依靠。

长夜难眠，梅月浅起身打开钱包，还有二十天发工资，钱包里还有最后的三百元钱，梅月浅并非出身大富大贵之家，却视钱为身外之物，经历两段婚姻居然没有一分私房钱。

梅月浅钱放到鼻子前，以前总觉钱有一股酸臭、混浊、肮脏的味道，此时却发现钱是一个让人爱又让人恨的东西，这３００元钱，就是母子三人最后的财产，也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梅月浅醒来时，已经是九点多了，她起床下楼，去物业办公室充了１００元电费，朱子程和李哲轩依然睡得香甜，进厨房用电压力锅煲上胡萝卜香菇牛肉粥，这才去起朱子程和李哲轩起床，朱子程揉着眼睛：“妈妈，我还没睡醒，今天不上学！”

“程程，快起来，妈妈有事要和你谈。”梅月浅把换洗的衣服放在朱子程身边，拉着朱子程的胳膊把他拖起来。

朱子程自小便有起床气，睡不好觉就要发脾气，梅月浅温言软语哄他，总算是坐了起来，闭着眼睛开始套短袖。

梅月浅抱起李哲轩，开始给他穿衣服，朱子程阻止梅月浅：“妈妈，弟弟还小，你就让他睡一会儿吧，有什么事有我就行了！”

梅月浅摇头：“你关心弟弟，妈妈很开心，但现在你和弟弟都是妈妈的小帮手，我需要你们两个人的帮助。”

李哲轩睁开眼睛看到梅月浅，张开手臂就抱住她亲：“妈妈，你没去上班啊，太好了！”

梅月浅点头：“妈妈以后都不上班了，妈妈每天都陪着你们！”

李哲轩又惊又喜，梅月浅脸上不停地亲吻：“妈妈，真的啊，你不骗人，每天都陪着我们？”

梅月浅抱起李哲轩进了卫生间，给两兄弟挤好牙膏，倒好洗脸水，吩咐他们自己洗漱，便进厨房去盛粥，盛好到卫生间，朱子程正在给李哲轩擦脸，李哲轩躲闪着：“朱子程，我不要你擦，我要妈妈擦！”

梅月浅轻斥李哲轩：“轩轩听话，擦干脸快来吃妈妈做的牛肉粥。”

李哲轩最爱吃的就是妈妈做的牛肉粥，听妈妈说有牛肉粥吃，立马安静下来乖乖地把脸偏向朱子程，朱子程刚刚进入哥哥的角色，动作还有些笨拙，梅月浅只安静等待，并不催促。